周桐淦：战地生日——武汉战疫江苏军团纪事之九

　　陶连珊今年的生日过得有点意外，意外得有点震撼。

　　50岁的陶连珊是南京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呼吸科的护士长，1月23日(年二十九)下班前，院部送来通知，江苏组建援鄂医疗队，指定二附院呼吸科派一名护师出任护士长，随时准备出征。陶连珊定神一想，科里高级职称的护师本就不多，又有几位安排了春节长假休息，自己是护士长，又是正高职称，通知就在自己手上，事情紧急，容不得再与助手们商量，也来不及征求家人意见，立即把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1月25日，大年初一，陶连珊来到了武汉江夏区第一人民医院，出任江苏省第一医疗队护士长。陶连珊说，她的名字原来叫“年三”，大年初三生的。生她的时候，父亲49岁，母亲45岁，父母亲一直想要个儿子，她是第12个孩子，那时候生活条件、医疗条件都很差，12个姐妹中，活着的，她是第3个，父母一看又是个丫头，连名字都懒得动脑筋取了，年初三生的，就叫“年三”吧。所以，她在家从小就是个多余的角色，不受待见，也就从来没有想到过“过生日”这等奢华的事情，从小至今，没有一次正儿巴经的生日宴会。本来，丈夫和女儿已经向亲友发出了盛情邀请，今年的大年初三，为陶连珊正式过一次50岁生日，但应召援鄂，大年初一，陶连珊和女儿、和丈夫含泪拥别了。陶连珊没有想到，有一个人记住了她的生日，年初三晚上，她到驻地餐厅自助用餐(武汉封城后，年初五才开始禁止堂食)时，同院重症科的孙立群主任等在那里，孙立群约好了一干姐妹，每人手拿一只小馒头，把陶连珊围了起来，孙立群领唱，餐厅一角，响起女声领唱、齐唱的《生日歌》。当时的武汉，所有商店都停止了营业，不仅买不到蛋糕、蜡烛，最初几天的晚餐，尽管主人尽了最大的努力，餐盘里能够提供的也只能是稀饭、馒头和简单的小菜。所以，孙立群策划了这起别具震撼力的馒头生日宴。孙立群她们这一角响起的《生日歌》引起了全餐厅的注意，当明白了原委之后，餐厅内用餐的70多位医疗队员，全都举起了手中的小馒头，男女混声，一遍遍纵情高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陶连珊在病房工作中

　　当天晚上，陶连珊回到房间后激情难抑，把自己30多年的愿望和理想倾吐在纸上，向队部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陶连珊申请入党的理由很简单，出征时，个别年轻人难免害怕心理，孙立群发言，要大家进舱(重症病房)时不要紧张，胆大心细，讲科学，讲程序，遇到问题就来找她，她是党员，会走在大家的前面。年初三晚上，拿着小馒头的孙立群走在大家前面，把陶连珊一把拥到了怀里。所以，陶连珊决心向党员妹子孙立群看齐，在大家遇到困难的时候，她也要走到前面。

　　陶连珊说到做到，病员核酸检测时，采集咽拭子危险性最高，她为年轻护士示范。患者中老人和孩子的穿刺最难，只要她在，不是她上就是她在耐心指导。在77位从各地临时聚集而来的男女护士面前，她是姐姐、是阿姨、是妈妈、更是一位超级出色的护士长。2月19日，陶连珊在武汉抗疫前线，在鲜红的党旗下，庄严举起了右手。陶连珊举手宣誓的照片，微信传给大四在读的女儿，女儿在第一时间发来90后孩子的深情赞美：

　　“这个世界如果有天使，她一定是妈妈现在的模样！”

       2

　　3月3日是苏州市疾控中心检验师周恺的生日，他自己压根儿就把“生日”这档事忘了。周恺1988年出生，32岁的大好年华，学的又是病原微生物检测专业，这次抗疫正好派上了大用场。周恺到达武汉后，被编入江苏省公共卫生二队，队长周连来自江苏省疾控中心，周连说，一般人可能都不太了解“公共卫生”的含义，其实他们是医疗队入场的“侦察兵”和撤退时的“保洁员”，在应急事件的处理中，是名副其实的幕后英雄。

　　先说侦察兵，新冠肺炎治疗是一级传染病防治，病区标准必须达到“三区两通道”的要求，即，医护人员进出时，污染区、半污染区、清洁区要严格分开；医护人员和病员的进出要各行其道。武汉疫情前期的混乱和病人成几何级数的增长，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相关医院把普通病房当成了传染病房、普通医院变成了传染病院，“院感”(医院内感染)爆发，一发而不可收拾。所以，在全国各地医疗队集结武汉的时候，由疾控中心技术人员组成的“公共卫生”队，要先行对普通病房突击改造成的传染病房，进行“侦察”、检查和验收，确保医疗队员的安全入驻。还有，疑似疫区的检测确认，各类病毒的取样鉴定，可疑源头的追踪控制，疾控人员总是先头部队，离病毒最近，疾控队伍中的检验人员，就更加是与病毒零距离接触了。理解了“侦察兵”的含义，“保洁员”就不要多介绍了，硝烟散尽，清扫战场，界定有无病毒的污染残留，当然还是“公共卫生队”的份内事了，企业能否复工复产，公交地铁恢复运营，最后一个签字的单位是“疾控中心”。所以，在这次武汉抗疫中，“公共卫生队”还有个代号，人称“907部队”。怎么解释，早晨9点出门上班，由于地盘大、单位多、任务重，夜里零点才能下班回到住地，每周工作7天，天天如此。“907部队”不仅危险性强、技术含量高，有时还是项重体力活儿。譬如，重点场所的细菌和病毒“消杀”，疾控队员除要穿着双层防护服、佩戴面罩、双层口罩、脚穿防护靴以外，还要身背20多公斤的喷雾消毒器械，像农民田间治虫一样，对需要消毒的场所实施作业。这样作业下来的疾控队员，除了与进舱(传染病区)的医疗队员一样，眼镜、面罩满是雾气，一身疲惫得依靠别人才能脱下防护服外，往往还要多一块汗湿了的后背，即使像周恺这样刚过而立之年的棒小伙子，零点到家，也常常累得直不起腰来。

　　不过，3月3日那天，周恺他们没有工作到夜里零点，提前下班了。队长周连说，周恺忘了自己的生日，但他们所在的武汉市汉南区抗疫指挥部没有忘记这件事情，他们从登记的信息中记住了这个日子，当天与周连联系，特地请一家停业了的西点店制作了生日蛋糕，早早送到了公共卫生队的驻地，这样，周连通知全体队员，当晚7点前返回酒店“开会”。可是，左等右等，等到8点的时候，周恺他们还说没有离开工作地点。这一天，周恺他们的4人小组去了一个2800人集体生活的单位，进行咽拭子核酸检测的取样采集。按理，对在武汉经历了抗疫大风大浪的医疗队员、疾控队员来说，采集咽拭子是小菜一碟了，但问题是工作量太害怕人了。2800人，5600根6寸长的棉签要插入被采集人的鼻腔，取出腔内粘液，封存、登记，每人的工作量是700人次，1400次鼻腔操作，鼻腔操作极易引发气溶胶喷出，而且当天面对的是疫情不明，尚待查证的特殊人群。

　　晚上快9点的时候，周恺他们小组4人才回到驻地的会议室，周连他们同队已经回来的9人，从宿舍取来水壶烧好开水、备好方便面和蛋糕一直在等着，正当有人喊着“点蜡烛、唱《生日歌》”的时候，周恺急忙抢白“别、别！”一步冲到前面，拿起塑料刀对着蛋糕一刀切了下去，等大家明白过来的时候，周恺已经切了两块蛋糕送进了肚子里……

　　3月25日下午，就在周恺他们吃蛋糕的会议室里，我笑问周恺，怎么不让大家唱一段《生日歌》乐一乐？周恺不好意思地回答，“都是爷们，唱什么《生日歌》啊！那一刻已经饿昏了。”继而又补充道，他“特别喜欢吃甜食，自到了武汉后，就没沾过甜品的边儿，看到蛋糕就“疯”了。丢脸！这个生日过得太潦草了，回苏州后要补上一顿，请同队的战友喝一场大酒。”

　　喜欢吃甜食的苏州小伙周恺身高1米77，体重90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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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周恺“潦草”的生日不一样，江苏省人民医院副院长刘云的生日过得有点浪漫。

　　刘云娇小、干练、沉着，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坚毅、坚定、还有坚强。交谈之后，果真如此。这位博士后院长，汶川地震时，担任过江苏省支援四川的最后一支医疗队队长，至今还与当年被救的伤残者保持着联系。她是省人医分管疫情防控的副院长，1月17日上岗后连轴运转，2月12日又接指令，“一夜成军”，领兵204人，组成江苏省人民医院医疗队直接驰援武汉。刘云带兵有方，面对队伍中80％以上的80后、90后方阵，省人医队的队旗、队歌、队徽应有尽有，驻地的微电视、微广播、微信群风声水起。休息时间，跳绳、踢踺子、街舞、哑铃操，各类文体活动让每个年轻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兴趣落点。但是，刘云治军讲究铁律，关键问题毫不含糊。譬如，上一节讲到的传染病区的“三区两通道”问题，三区，实际上就是医护人员进舱前穿脱防护服的三个阶段、三个步骤。三道程序的分隔，马虎不得，疏漏不得。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接触性或暴露性感染。所以，进舱前穿脱防护服的培训和考核是异常严格的。一位原是普通病区的护士开始不以为然，在穿脱的36道程序中老是发生顺序上的颠倒，观摩考核的刘云急了，一把将这位嘻嘻哈哈的女孩拉到考场中央，大声训斥，说她是在拿生命开玩笑，医疗队到武汉是来救命的，怎能不珍惜自己，先丟了自己的小命。刘云说，出征时我就向组织保证了，怎么带你们出来的，还要怎么把你们带回去，完完整整地把你们交给你们的爸爸妈妈……女孩吓得直哭，这段视频后来在参战的江苏军团广泛流传，扬子晚报网转发后，点击超过1000万，点赞突破50万。刘云的坚强和“无情”还有件事可以佐证，她在英国读博期间，儿子中考揭榜，以高出分数线20多分的成绩被南师附中录取，儿子兴冲冲回家时，同是医生的爸爸也出差了，天大的喜悦无人分享，儿子对在家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说，“阿姨，今天你休息吧，我来打扫卫生，我考上南师附中了！”刘云向我介绍他们家这个“桥段”时，一脸微笑，仿佛介绍的是邻居家乖巧的小狗，全无一点“失责”妈妈的内疚与心酸。

　　按照逻辑，这样的“黑脸”将军，应该与浪漫无缘，可是，刘云偏偏“女子”了一回。3月14日，按工作安排，刘云要去武汉市第一医院进舱检查，临行前，她将医疗队负责总务的王永红大姐叫到一边，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想特殊一次，让王永红与酒店联系，按南京习俗，晚餐给自己下一小碗面条，臥一只荷包蛋，不要向队员们透露任何信息(抗疫期间，医疗队一日三顿全是盒餐)。14下午，江苏医疗队武汉总队部的张群也给王永红打来电话，询问当天刘云的去向。张群是省人医健康管理中心主任，此次应召担任江苏援鄂前方指挥部武汉总队部的物资协调工作，在医院内，她和刘云属于闺密级友情，当然知道刘云的生日。张群要王永红掌握好刘云何时下班回酒店的动态，她在刘云下班前赶到省人医医疗队的驻地。

　　于是，3月14日下午6点左右，特别时期、特殊背景下的武汉新世界酒店大厅，特具浪漫意味的一幕出现了。刚从医院下班回来的刘云一进大门，大厅的灯全灭了，电梯口点亮了生日蜡烛，远处传来《生日歌》的旋律，张群、王永红等3人，分别手捧鲜花、蛋糕和响着《生日歌》的手机，从电梯口向大门方向款款走来……素与眼泪无缘的“铁女子”刘云瞬间泪崩，与3位战场好姐妹相拥在一起。灯光亮起，歌声响起，武汉封城之后一直寂寞着的酒店大厅，终于出现了一次难得见到的沸腾。

　　刘云说，她真的与眼泪无缘，但这一次是情不自禁。她说她看到那一束鲜花、闻到缕缕花香的时候，情绪失控了。本来，医院里见到花束的频率是很高的，有时甚至有点嫌烦一束一束花儿的处理。但这次非常罕见，在武汉的医院里，闻不到看望患者的花香，也见不着送别亲人的花束。见不着花儿的医院，有时让人情绪寂寞得难受，真不知张群她们的鲜花和蛋糕从那儿变戏法出来的，武汉的所有商店、包括超市都关门了。还有，回到房间的时候，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流了下来。房间门一开，地上铺满了孩子们送来的生日贺卡，全部是手工制作的，有的是彩纸上的一句话，有的是彩纸上全科室人员姓名组成的“心”形图案，最有创意的是把桔子皮剪成花瓣，一针一针缝在巧克力盒的背面。一针一线都是情啊……所以，刘云说她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小资”过，下班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给那束花洒点水。有花辫掉下来了，她聚拢后摊在桌上，想把五颜六色的花辦晾干后收集起来，放到一只透明的玻璃瓶内，带回南京，陈列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记住这一段情谊，珍藏这一段经历。但是，非常可惜，晾晒着的花瓣，被服务员以为是废弃物品收拾掉了。刘云讲述这一段的时候，的确非常婉惜，非常怀念，笔者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答应尝试着写下来，也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浪漫记忆。

　　微信“庆生”你见过没有？不是在手机上点蜡烛蛋糕、送玫瑰咖啡的那种简单操作，也不是说几句祝福的套话、恭维的贺语那样敷衍一番，而是专门为当事人写一篇勉励的文章，并且在相关的微信公众号发表。过生日的是驰援武汉养老院的00后小伙子护理员，写文章的是同在武汉一线的集团60后董事长。

　　大连小伙子杨塨燚是2月20日从宜兴出发来到武汉的，小杨是大连九如城康养中心护理员。九如城是无锡市的一家民营养老集团，发端于宜兴，全国连锁，在江苏、上海、广东、辽宁、湖北等省市的46个城市有126所康养机构，入住老人超过1万，集团员工7000多名。新冠肺炎爆发引起武汉封城以后，第一热点集中在相关医院，第二热点可能就是各类养老机构和福利机构了，特别是养老院，一是因为这里是老龄弱势群体，二是老人们长期聚集居住，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是感染和传染的高危人群。所以，在国家卫健委调集全国的医疗精锐进驻武汉的同时，民政部工作组也进入了武汉，并随后向江苏、安徽、湖南等省市民政部门征召护理人员，支援防疫力量出现严重短缺的武汉市各养老院和福利院。民政部向江苏省下达的征召令是56名专业人员，春节长假期间，一下子到哪里去征集呢？无锡九如城集团承担了派出40名专业护理人员的重任。集团董事长谈义良是位60岁的“小伙子”，说他是小伙子，一是因为谈义良有小伙子的体质，国内的马拉松赛事，不管是全马还是半马，他都有“马”必跑。再者，他有着小伙子一样的青春激情，知道了民政战线有出征武汉的任务后，他就不停地联系省民政厅，向民政部打探信息。领到任务之后，集团立即在网站上征集报名，两个小时，报名212人，谈义良对报名人选一个一个比较，党员优先、退伍军人优先、年轻医护人员优先、各个层次的先进工作者优先，杨塨燚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从大连养老院挑选出来的。挑选出来之后，小杨先到宜兴接受培训和考核，然后跟随董事长谈义良从宜兴来到了武汉。

　　尽管谈义良出发前做了充分准备，备足两卡车的物资随队伍出征，除医疗防护用品外，连粮油蔬菜饮用水都做好了两星期的储备，但武汉当时的现状还是让人心头一颤。九如城接管的武汉市养老院与华南海鲜市场仅隔一条马路，华南海鲜市场爆出问题之后，周围的工商企事业单位全部关门，连附近居民都或躲或迁，尽一切可能离开了这一“是非之地”，但养老院的数百位老人却一个也走不了。老人走不了，护理老人的护工、管理员却以各种理由溜了，有的聘用人员甚至连工资也不结就不辞而别。江苏的民政队伍拍马赶到的时候，养老院最大的问题不是即将弹尽粮绝，而是严重的人困马乏，留守的管理人员接近精神崩溃。担任领队的江苏省民政厅副厅长沙维伟曾有26年的医院工作经验，在当地无法提供健全的老人健康档案的情况下，一切从零开始，参照医院传染病区的管理办法，连打组合拳：将老人分开单独居住、进行咽拭子核酸筛查、疑似病例送市医院集中救治、恢复和建立非常时期养老院的运行秩序。可以想象，在这样的一种准军事管理的状态下，小伙子杨塨燚还会顾及到自己的生日吗？小杨说，生日前一两天，脑海中闪过3月12这个日子，该是自己的虚20岁生日，一想到每天忙得像陀螺，就打消了念头，明年再过周岁生日吧，自己是2001年生的。所以，3月12日早晨，小杨还是和平时一样，早早地到一楼取盒装早餐，哪知，一到大厅就看到了祝贺自己生日的标语牌和小蛋糕盒，小杨有点意外、有点激动，站在大厅里就流泪了。等在大厅的董事长助理李学诗，走过来提醒小杨，问他看微信没有，说董事长夜里专门为他的生日写了篇文章，发在朋友圈里。谈义良的文章标题为《00后养老人》，摘录3段：

　　鲁翔的生日是过了以后才引起人们注意的。

　　鲁翔是江苏援鄂前方指挥部副总指挥、驻黄石医疗队总指挥。来湖北前，鲁翔是南京医科大学副校长、南医大附属逸夫医院院长。鲁翔的履历中，省人医副院长、南医大二附院院长、援疆、援藏、援非，有着一串打赢硬仗、恶仗的踏石之印。鲁翔是“快闪”一样被推上武汉战疫主战场的，2月10日下午下班前，省卫健委电召谈话，宣布己经省政府领导批准了的决定，遣其领兵出战黄石，完成国务院“一省包一市”的战疫任务。晚上，黄石市委、市政府领导，相关条口负责人不断来电，建立联系、通报疫情、提出请求、渴待救援，鲁翔自是彻夜难眠。2月11日一早，他从住地江宁径直赶至省政府大院，聆听省领导指示。大约在10：30左右，鲁翔随谭颖主任回到省卫健委大楼，与赴黄石指挥部的6位成员商量和请示战前的一应事宜。下午两点，南京禄口机场，总指挥鲁翔才与他的316名(后又增加到376名)将士第一次见面，晚上10点，救援黄石的各支医疗队基本进入了指定的阵地。

　　黄石当时的疫情发展非常特殊，市委书记董卫民2月9日在湖北的相关会议上这样介绍，黄石、武汉相距87公里，武汉封城前两地人员互动交流密集，节日前武汉向黄石的输入型病例、节日间黄石的家庭聚集型病例和公共场所交叉感染型病例，混杂一起，致使黄石的确诊病例高位运行，逼近千例，疑似病例超过了1000。情况严重的阳新县，一个龙港镇就有确诊病例40例。所以，江苏援鄂医疗队和其他方面人员3101人，武汉分布有2500多人，但前线指挥部一直镇守在医疗队员只有376人的黄石。鲁翔当然深知此中缘由，他说，到黄石的前一个月，食不甘味，睡不安宁。指挥部的大屏上，鲁翔绘有一幅标志各种数字和变化的“军用地图”，医疗队进驻黄石的时候，正是各种数字向上猛窜的时候。各医疗队14日开始接收病员，15日起，单单是黄石市区，死亡病例上升到每日4人，连续3天，居高不下，这在一个中等规模的地级城市，肯定是头条社会新闻了。鲁翔说，那些时日一天三餐，一顿不少，但就是想不起来吃了什么、是什么滋味。指挥部每天开会分析疫情，指挥组成员分头下沉一线重要岗位，指挥前移，救治前移，想尽一切办法，阻击新冠病毒的蔓延和发展。江苏医疗队在黄石第一次试用康复者血浆救治危重病人；首例使用托珠单抗药物，首次施用ECMO(人工肺)……经过20多天的艰苦奋战，这些“首次”和“第一”取得了成果，“军用地图”上各种颜色的箭头和标线开始转折下滑了。总指挥鲁翔这才松下一口气来，对外界披露，自己的60岁生日，也已经随着图表上各项曲线的下滑，“滑” 了过去。

　　鲁翔在黄石战疫一线悄然度过自己60岁生日的信息，是和江苏医疗队救援黄石取得决定性胜利，第一批队员准备撤回的消息一道披露的。江苏医疗队来到黄石一个多月，新冠肺炎重症治愈率达到65.1％，医疗队到来之后的新增病人治愈率超过了96％，高出同类医疗队一截。黄石的死亡率3.74％，远低于武汉和湖北的其他地区。江苏医疗队在黄石的一个多月，黄石市中山小学六年级学生苏欣妍，也关注了医疗队的信息一个多月。医疗队要回撤了，她在家坐不住了，医疗队叔叔阿姨一个多月的桩桩事迹，深深感动了这位黄石的小学生，她取出自己今年春节的500元压岁钱，求爸爸妈妈为她订一只最大最大的蛋糕，她要给江苏医疗队送去、给鲁翔伯伯送去，为医疗队的阿姨叔叔送行，也为鲁翔伯伯补贺60岁生日。

　　这只蛋糕很大，480元，3月18日下午5点，小欣妍和爸爸抬着蛋糕放到自家车上，送到了医疗队驻地磁湖酒店。非常时期，未经预约批准，值班武警不让来客随便进入，医疗队也有纪律，不接受礼品赠送。小欣妍左磨右缠，说清原委，留下自己早己写好的一封信和蛋糕，带着遗憾、带着希望离开了磁湖酒店岗楼。

　　小欣妍信中有这样一些朴实无华的句子：“亲爱的鲁伯伯、江苏医疗队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你们好！你们的到来，让我们在突然而至的黑暗中看到了光明。今天是你们支援我们的第45天(小欣妍从1月25日第一批江苏医疗队到达武汉起算)，也是你们离开家人的第45天。从你们到来的那一天起，我就关注着有关你们的新闻和报道，不断被你们的画面温暖着、感动着……黄石即将没有病人了，我很开心！但是，我们好了，你们也要离开了，蛋糕可以寄托庆祝和送别的心意，我用压岁钱买来了蛋糕，感谢你们！感谢你们逆行到我的家乡，感谢你们为黄石拼过命……”

　　回家的路上，苏欣妍的手表电话响了，她按下接听键，电话中传来慈详的声音：“是小欣妍吗？我是鲁翔伯伯，你的蛋糕和信我收到了，谢谢你！你现在能来磁湖吗？我到酒店门口等你！”小欣妍激动得眼泪直掉，忙叫爸爸停车、掉头，再向磁湖酒店方向驶来。

　　小欣妍跳下车来的时候，磁湖酒店的门口已经等着一群叽叽喳喳的白衣哥哥、白衣姐姐了，鲁翔伯伯和大家一起，先把苏欣妍带进队员餐厅自助晚餐，一边吃饭，一边告诉欣妍，医疗队在晚饭后有个活动，邀请欣妍一道参加。晚饭过后，欣妍已经没有了刚见面时的怯生感，蹦跳着跟随护士姐姐来到了江苏省援鄂前方指挥部会议大厅，小欣妍的大蛋糕醒目地放置在大厅前方的一侧，迎面墙壁上，带斧头镰刀图案的党旗和江苏省医疗队的队旗并排挂着，两面大旗鲜红鲜红。原来，医疗队有两位姐姐今天要在这里举行“火线入党”宣誓，鲁翔晚饭前见到刚刚送来的苏欣妍的信和蛋糕后，立即回电邀请小欣妍带着蛋糕参加晚上的活动。鲁翔拉着小欣妍坐在自己的身边，并在发言中介绍了这只蛋糕的来历，勉励大家从这只蛋糕中看到人间的友善、友情和友爱，看到袓国的明天、未来和希望。鲁翔说，3月18日应该成为我们大家的第二个不平凡的生日，让我们在同一片星空下，爱党、爱国、爱岗，爱亲、爱友、爱己，为同一个伟大的梦想和目标努力学习、努力奋斗！苏欣妍第一次经历如此场面，虽然很激动，但很大方，在鲁翔伯伯的鼓励下，也上台发言，说自己六年级了，今年要小考，考初中，6年后要高考，考大学，6年后的目标是考医科大学。鲁翔插话，“ 6年后，鲁伯伯在南京医科大学等你！”

　　果真如此，这就是一场最富诗意的生日聚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