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师带徒”计划成果展示之十四:麦豆

(2022-01-11 11:26) 5964959

  编者按

  江苏作协“名师带徒”计划源于2018年10月省委、省政府《实施江苏文艺“名师带徒”计划工作方案》,共有20对文学名家与青年作家结为师徒。厚培沃土,春播秋收。在此,我们开设“‘名师带徒’计划成果展示”栏目,展现文学苏军薪火相传的良好态势。

  一、麦豆简介

  徒弟:麦豆

  麦豆,中国作协会员,现居南京。参加第30届青春诗会。入选鲁迅文学院第31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曾获汉江安康诗歌奖、紫金山文学奖等。出版诗集《返乡》《在皇冠镇》等。

  二、麦豆创作成果展示

  2019年

  发表

  1月

  《树上的苏格拉底(组诗)》

  发表于《诗歌月刊》

  2月

  《地图与赞美诗(组诗)》

  发表于《草堂》

  3月

  《渴到底是怎么回事(外二首)》

  发表于《四川文学》

  4月

  《旧天堂(外一首)》

  发表于《中国诗歌》

  《麦豆的诗(十四首)》

  发表于《钟山》

  《螃蟹和南瓜花》

  发表于《江南诗》

  10月

  《擦星星的人(外一首)》

  发表于《诗探索》

  11月

  《鲫鱼》,

  入选《<扬子江>诗刊二十年诗选》

  《玫瑰(组诗)》发表于《诗刊》

  《麦豆的诗(组诗)》发表于《汉诗》

  出版

  诗集《在皇冠镇》,长江文艺出版社2019年10月出版

  获奖

  2019年12月获第四届中国“刘伯温诗歌奖”(提名奖)

  

  2020年

  发表

  1月

  《去宜兴(外一首)》发表于《诗潮》

  《那些不能渡江的事物(组诗)》

  发表于《广西文学》

  《狗吠》发表于《星星》

  《麦豆的诗(四首)》

  入选《中国年度作品(2019诗歌)》

  《擦星星的人》入选《2019年度诗歌》

  3月

  《一只乌鸫》发表于《诗刊》

  《天空没有一只飞鸟(组诗)》

  发表于《文学港》

  4月

  《登翠屏山记》发表于《滇池》

  《生活(组诗)》发表于《安徽文学》

  6月

  《冬天的香樟果(组诗)》

  发表于《飞天》

  7月

  《晚归(组诗)》发表于《星星》

  《一只乌鸫》

  入选《2020年度网络诗选》

  《夜灯》发表于《诗刊》

  9月

  《窗户与喜鹊(组诗)》

  发表于《作家》

  11月

  《擦星星的人(组诗)》

  发表于《绿风》

  获奖

  2020年10月,获“海子杯”全国诗歌大赛三等奖

  2021年

  发表

  1月

  《白鸟与飞鸟(组诗)》

  发表于《诗选刊》

  2月

  《我和门(外四首)》发表于《山花》

  3月

  《瞬间断章》发表于《上海文学》

  《柔软的花枝》发表于《十月》

  《鹧鸪》发表于《诗刊》

  4月

  《麦豆的诗(组诗)》

  发表于《特区文学》

  5月

  入选《中国青年诗人作品选》(2020)

  6月

  《遥远的生活(组诗)》

  发表于《诗选刊》

  7月

  《蜜蜂(组诗)》发表于《诗歌月刊》

  8月

  《麦豆的诗(组诗)》发表于《汉诗》

  10月

  《麦豆的诗(组诗)》

  发表于《边疆文学》

  《真理或意义(组诗)

  发表于《胶东文学》

  即将出版

  诗集《一个走在途中的人》,长江文艺出版社,2021年12月出版

  

  三、麦豆的诗

  移植草坪

  人类栽种了

  它们,但它们

  并不渴望

  人类再次走近

  它们毛色发黄

  局部已经枯死

  天空下着小雨

  它们拒绝我走近

  在已知的路上写诗 

  相信一条路可以带来灵感

  就像相信它

  可以带来财富

  这是一条路旁有树

  路上有人

  与寂静河边的那一条

  人迹罕至的那一条

  迥然不同

  它是世界

  向我敞开的部分

  它不是空白

  不是隐居丛林

  河边的那一条

  现实的那一条

  已经覆盖一层厚厚的柏油

  冬日斑鸠 

  冬天的加拿大

  枫树,已经落光叶子

  站在无叶的枝头

  无人发现你站在那里

  但你却突然鸣叫起来

  当我从树下走过

  这让我抬头望你——

  你的鸣叫声多么忧伤

  正午的敲击声 

  敲击声自东面传来

  敲击声从高处

  沿着一条直线

  抵达我的耳朵

  敲击声从雾里传来

  敲击声在雾里

  拿着铁锤

  敲击一块钢模

  那里也正有一个人

  与我一样的人

  在正午时分劳作

  又见鸟巢 

  雨天,看到落光叶子的树上

  喜鹊搭建的鹊窝

  我便会想起妈妈

  说的一句话:鸟巢

  受神的庇护

  雨水不可落进其中

  如今,我已年近四十

  愈发觉得妈妈的话

  有未加阐明的真理——

  雨水是善良的

  喜鹊是善良的

  老天是善良的

  母亲是善良的

  心安 

  路边的电箱

  燃气管道

  要么写着:

  有电危险

  要么写着:

  受法律保护

  与栅栏无异

  电和法律

  无处不在

  我们的恐惧

  让我心安

  巨大的阴影 

  飞鸟从窗口走过,

  巨大的阴影

  掠过我们吃饭的餐桌,

  令我心头一惊,

  随即我便意识到,

  我们住在六楼

  窗口走过的

  不可能是一个人类

  我们住在六楼

  巨大的阴影

  只能来自一只飞鸟。

  路遇一辆自行车 

  将它从地上扶起来

  它无法从地上

  自己站起来

  将它的龙头把

  磨正,它不会

  自己扭动脑袋

  将它歪掉的坐垫

  转向前方

  将它在停车位上

  停好,摆正

  使它看上去

  像一辆人类使用的自行车

  俯身,行动

  我意识到诗

  以及扶起自行车的意义

  我们仍是一个个走在途中的人

  两只鹧鸪 

  雨天,它们仍在雨中

  觅食,如果一条路

  我们可以绕道而行

  就请让它空着

  两只雨天的鸟

  比人类更需要它

  尽管路面光秃无物

  这也只是人眼所见

  它们以何为食

  我们并不清楚

  午休时分 

  一个不变的时刻

  我在其中

  穿越,犹如穿越

  一个没有尽头的长廊

  中午时分令我困乏

  沿途的嘈杂

  在寂静的世界里

  意味无穷

  它生养了我

  却无法让我停留

  我在长廊中穿越

  无法停下

  一个命令

  我紧紧跟随它的脚步

  现身的事物

  无法让我停留

  尚未现身的

  闪着白光

  在走廊的尽头

  没有时间

  只有困顿

  只有我的脚步领着我

  我的脑袋

  领着我

  穿越,穿越在白色的午休时分

  一个没有尽头的

  活着的

  白色走廊

  早晨,在遥远的海边 

  走在一层松软的沙上

  感觉那么真实

  走在一个遥远的海边

  离故乡不远的地方

  在回忆中行走

  脚下的沙滩

  突然变得坚硬

  渐渐地与石子、水泥

  凝固成一块石头

  醒来,走在坚硬的

  混凝土楼梯上

  沙滩消失

  大海退回脑海深处

  坚硬的楼梯

  也是一个多年之后的回忆

  所有的回忆

  都是那个人

  那个曾经落满灰尘的楼梯

  (原文发表在《边疆文学》2021年第10期)

  四、名师点评


结对名师:胡弦

胡弦,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扬子江诗刊》杂志主编。曾获鲁迅文学奖。

麦豆近作的一点感想

  麦豆近期作品,主要指近两年来的作品,形式上看起来几无差异,但其内涵已发生较大变化。他的大多作品都在上班途中或中午很短时间之内完成,这决定了他诗歌的外形看上去永远处于一个未完成的“短小”状态,但若是将这些“几无差异”的众多作品放在一起观察,我就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麦豆的所有诗歌都是同一首诗歌。他对日常生活的反复书写似乎就是在追问“日常”为何物。

  麦豆诗歌的形式就是他诗歌的“内容”,也就是说他的诗歌书写,已经转化为一种形式本身在创作。如果仅就“太阳底下无新鲜事”这个层面来看麦豆的诗歌,诗歌内容几乎都在重复着日常的生活,但就其诗歌对诗歌这种文体来说,他的诗歌写作构成了诗歌的一种新的“表达内容”的可能。他所表达的“内容不在文本之中”。他近乎白描的诗歌语言、不断重复的诗歌形式本身就是生活和事物本身。

  这就不得不回到麦豆本人经常所说的“物意识”,回到物其本质就是回到感性直观的那个现场,那个规律尚未自己形成,也尚未经人之口说出的那个时刻,那个时刻属于静默的观察。所有要说的已经在其中潜伏,所有没有说出的正在其中生长,是神性与人性共存的一个时刻。麦豆之所以强调作者只提供一个自在的文本,而很少在文本中灌输自己的学识,就在于他对这个瞬间的理解:瞬间即永恒。他回到了亚里士多德的时间概念:时间是无数个“现在”的集合。

  麦豆之所以将事物保持在没有展开的起点,是因为他相信那个起点就是源泉,就是那个催生一切的力,保持住那个物的主体地位即保持住了整个世界的基础。同时,麦豆认为,保持住事物的纯粹性即等同于保持人自身的纯粹性。他对自己的诗歌写作——遭遇不丰富、无情感的判断——胸有成竹,他预先知晓了现象对本质的种种镜像式解读,他知道纯粹性本身是怎么回事——需要不停面对一个丰富的现实的世界。

  这样说来,就很好理解麦豆的口语诗歌写作:他将诗歌本身等同于一种纯粹的形而上的生活的本质,而非包罗万象的那个生活。如此,并非麦豆不知道那个丰富性的可贵,而是他选择了丰富之下那个纯粹的本质。也因此,麦豆的诗歌写作具有一种哲思性,一种概念生存的形式。也即他自己说的:将词语还给事物本身,让诗歌像事物那样,回到“那个物”,以唤起人对世界最初的命名的那个时刻,那个时刻,麦豆将它的丰富性保留给了读者。

  基于此,麦豆的写作是一种自发、自觉式写作。他认可这种写诗行为的存在,“写”本身即意义,写什么对他而言已经不那么重要。麦豆之所以这样来界定他的诗歌写作,在于他对诗歌阅读的理解已经不仅仅停留在书斋层面,他的诗歌写作本身直接传递给读者一个信息:写即存在。从理论向实践过渡似乎是“麦豆的诗歌”要表达的另一层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