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代际关系,直面女性精神世界——修白长篇小说《金缕梅》新书分享会在宁举行

(2024-09-23 14:43) 6002877
  

  由江苏省作协创研部,南京市作协,南京市雨花台区妇联共同主办的修白长篇小说《金缕梅》新书分享会近日走进南京西善桥街道初见书房。《金缕梅》首发《钟山》杂志,今年由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是江苏省作协重点扶持文学创作与评论工程、南京艺术基金项目资助作品。

  《金缕梅》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一本关于女性的书,以多重视角探讨了当代女性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围绕着女性的自我寻找,自我辨认、自我确立、自我拯救、自我完成。小说以一个传统家庭中三代女性之间的生活展开,时间与空间、现实与梦境、女性的精神意识在不同时空穿越表达。

  女性力量的多维度呈现

  江苏省作协原副主席储福金表示,“作家到了一定的年龄,我们的创作是不是只能走自己惯性的路?我借用佛学用语,一个词就是:‘方便’。八万四千方便法门,你真正走入了属于你的创作方便法门,便是你独特之门,一个作家的独特创作之门。我跟韩松刚兄对话时谈到过,一个没有独特的表现的作家,不是真正的作家。有好多作家表现的是共同的形式、共同的题材、共同的语言、共同的生活素材,这是因为作家没有找到他的方便之门。修白走的是她的‘方便’之门,她饱读诗书,知识储备丰厚,沉于思考,走出了一条创作的独特之路。”

  《中国作家》副主编付秀莹连线上发言时表示,在家庭生活中,作为女儿、妻子,母亲,在社会生活中,作为更多元的社会角色和社会身份,作为女性作家,修白拥有对生活提问和追究的能力,拥有对女性命运发出质疑的能力,并且清晰有力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那就是把自己活得闪闪发光,才是女性生命的真谛,才能最终发现并完成真实的自己。“小说题目叫做‘金缕梅’,这是一种植物的名字,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忍冬。忍冬的品质就是耐寒、坚韧、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在这里,‘金缕梅’无疑是一个隐喻,是女性精神的象征。修白始终关注女性的命运遭际,心灵成长以及精神境遇。在《金缕梅》中,修白讲述了三代女性的人生故事,她们在命运的战场上的搏斗、厮杀以及艰难突围的过程,作为女性角色,她们在家庭生活和社会生活中经历的内心动荡、精神迁徙以及情感冲突,在小说中都有着丰富、复杂而又深刻、鲜活的呈现和表达。修白以文学的方式,直面女性的精神世界,颂扬了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

  江苏省作协创研部副主任韩松刚认为,《金缕梅》延续了修白一如既往的诗性语言风格,唯美之中深含哲理,诗意之下不乏朴素,给人美好的语感享受。这是独属于修白的语言腔调。《金缕梅》延续了修白一直以来对于女性的塑造和关注,她之前创作的《金川河》《女人,你要什么》等长篇小说都是从女性视角出发,介入历史和现实,《金缕梅》从写法上来说,更加纵横捭阖,她凭借着自身的那种强大的女性经验,来书写她们对现实世界、情感世界的追问和反抗,“《金缕梅》中最为动人的,是女性自身那丰富的情感,或肆意,或含蓄,或脆弱,或强大,或不可捉摸,或无能为力,都有一种特殊的韧劲在支撑着人的精神,让人向上,让人看到希望。”

  绽放她力量,是女性文学讨论的主题,她的力量是昂扬向上的,也许真实生活中这个女性并没有那么美好,但这就是人物形象的多面性,立体性。正如修白在创作谈中所言:“上世纪的传统家庭中,如果说儿子是叶子的正面,女儿经常会是背面。正面承受着母爱的阳光雨露,背面却要透过缝隙寻找光线,她生活在背光的一面,她的视角是背光的。是面朝深渊还是面朝蓝天,各自的视角确定了他们的认知。”

  去滤镜的女性写作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莉说:“如果女性角色仅仅是美好光明的一面,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写作,是带了滤镜的写作。这样的作品让人产生质疑,这是真实的生活?作家要表达的是现实生活中真实的女性力量。这种力量是积极的,向上的,能够让我们在生活中感受到她的力量。日常生活中还有另外一种力量,就是《金缕梅》中塑造的陈桂芝这个艺术形象,我对这个人物形象特别感兴趣,她是中年女性碧葭的母亲,退休多年,特别渴望干预每一个孩子的生活,她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生命力,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问题,人怎样成为老人?”

  说到怎样成为老人,修白的长篇纪实文学《天年》(作家出版社2020年7月版)里也有一个“陈桂芝”这样的形象,母女之间的对抗似乎又延续到《金缕梅》中。正如修白在活动开场时所言,“卡尔维诺和卡夫卡在用小说表达哲学,我用小说表达社会学。”代际关系中有风和日丽的一面,也有不可调和的对抗,这种对抗有时候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陈桂芝们的人生哲学是“人嘴两块皮,翻过来倒过去都是它”,修白相信“语言即世界”,世界的本质取决于谁在观察,谁在书写,她用小说在对抗陈桂芝们的“颠倒黑白的世界”。

  张莉阐释说:“修白写出我们以往在小说中很少看见的女性,写得很有张力。孩子都渴望母亲有独立的生活。但是母亲恰恰觉得她不介入子女们的生活,就不是正常的生活,这就是代际关系,修白写出了其中的复杂性。真正的女性文学是要让那些看不见的被看见,听不见的被听见。让读者看见那些毛茸茸的,没有办法说清楚的像刺一样的那些人的生活。”

  这就是修白小说中的“圆融”。储福金说:“方便相当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八万四千相当于无限。而圆融则是从无限返回到一,万法归元。作家应该融会文学,哲学,生活,历史,宗教乃至整个的人生,一切圆融于心,所以作品所表现出来的,哪怕再小的细节,也能反映出丰富的内涵。作家的大小在于心的大小。修白的这部《金缕梅》,融汇了很多,有现实主义,有浪漫主义,有表现情爱时的梦幻,有骑马所隐喻的意象,有新填写的古代陆游的词,还有游刃有余的技法等,这一切融汇于修白的心,在《金缕梅》中表现出来。”

  女性如何对待情感,是检验一个小说家对生活的理解程度,作家写作时,要比别人看得远,理解得深。张莉很欣赏《金缕梅》的结尾,这种结尾没有走惯常的套路,出乎意料,又符合生活的逻辑。真正的女性文学或者女性写作,它面对的是什么?其实最终就是教会我们对世界的理解。

  女性自我价值的认可

  《金缕梅》的主人公碧葭和碧苇生活在母爱缺失的家庭中。“一个人最深的渴望,是获得另一个灵魂的注视与爱慕,碧葭一次又一次迈上自我追寻与自我确认的旅途,是她生命中一条不为人知的暗流,汹涌激越,无疾而终。面对情感的废墟,她看清了生命的真谛,女性是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把自己活得闪闪发光是生命的意义。”修白这样写道。碧葭没有从母亲那里得到认可,她渴望在他人那里获得一个自我,这是现实生活中女性困扰的地方,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其实女性不需要他人的认可,自己的人生也是可以圆满的,通过社会确认自我的价值,女性的价值。小说给了碧葭一个结局,她去西藏办学,她有了自己热爱的事业,忽然发现天地如此之辽阔。

  小说中的碧苇下岗后不受母亲的待见,各种歧视与霸凌,碧苇选择忍受与无视,依然竭尽全力帮助他人。碧苇的女儿在读社会学博士,她在论文里面解剖了母亲的行为,碧苇这个家庭中的“完美”奉献者,不被母亲认可,却在女儿的认知中被肯定,这是第三代女性对母亲的评判,“回到社会学范畴,母亲的人格令她感到高尚,她为有这样的母亲而骄傲,母亲的利他与善良重如泰山。”

  小说中的第三代女性,她们的人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她们去远方读书,去非洲帮助大象迁徙,与盗猎者战斗,她们以自我审视的方式,全新的姿态投入到改变世界的行动中。正如修白所言,女性是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短暂,没有时间在纷扰复杂的关系中矫枉过正,检讨自己,反思自己是女性对自我的真爱,这种检讨与反思让女性能够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女性可以把自己变得更为强大,才有能力去改变世界。碧葭、碧苇两姊妹的利他主义精神给社会和家人带来和谐与进步,具有典型的社会意义与现实意义。

  韩松刚认为,他在读到陈桂芝这个角色的时候很惊讶,世间有这样的母亲吗?转念想到米兰·昆德拉在关于小说艺术的谈话中提到,“对布洛赫笔下最伟大的人物埃施的外表,我们知道什么?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对K或者帅克的童年又知道什么?而且无论是穆齐尔,布洛赫还是贡布罗维奇,都不觉得通过思想而在小说中出现有丝毫不妥。人物不是一个对真人的模仿,它是一个想象出来的人,一个实验性的自我。”

  而修白认为陈桂芝不是想象出来的,她是现实中的客观存在,她们的一生都试图操控自己的孩子,这种惯性的操控,在代际关系中形成的对抗一直存在,回到维特根斯坦的哲学“语言即世界”,小说家必须探索到人物的语言边界,这个边界就是呈现给读者的新世界。一部现实主义的小说,语言的界限在哪里,是写作者不断摸索并寻找的,每部作品都有自己的语言边界,抑或说作品里的人物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语言边界。

  张莉提出,可以把陈桂芝这个人物单独拎出来,写一个短篇小说。修白回应说,十年前她在《山花》写的一个短篇小说《夜坐时停了针线》就是以陈桂芝为原型塑造的,陈桂芝临到终迟迟不肯离开,导致两次送终的孙子遭遇车祸而亡。

  东方意向美学与作品中的诗意表达

  现代生活在很多地方已经丧失了诗意,我们对生命的最原始的记忆是刻在基因里面的,越是现代化的生活,越是减少了生命对事物的理解过程,过程中产生的诗意也无“迹”可寻。《金缕梅》为了寻找诗意的边界,在爱情的高潮部分,自然而然地穿越回古代,当然,这个古代是想象中的古代,文学的古代。

  中国小说比起西方文学,讲究自然时间的叙事,故事与叙事高度重合,一条主线索,平铺直叙,读者也习惯这样的结构。《金缕梅》的小说叙述更重视心理时间,叙事结构不再是线性的,而是复瓣的、多维的。《金缕梅》还在诗人陆游的《钗头凤》中,找到了东方意向美学的表达方式,像一幅水墨画的留白,这种“留白”的无止境,使得审美有了无尽的想象空间。修白的书写选择穿越回古代,打破原有的叙事,重建审美需要的故事结构,用技法搭一座远古的文学马厩。在一个人的“房间”里,打破一种既有的逻辑审美,找到新的逻辑审美。

  付秀莹介绍说:“修白的作品有两个特点,女性命运与诗性品格。我至今仍记得阅读她之前的长篇小说《金川河》时的感受,那种笔调、气息以及话语风度,是独属于修白的,带着强烈的个人标识。”《金川河静静流淌》是付秀莹表达自己对《金川河》的喜爱和惊艳的阐述。多年以后,《金缕梅》出版,让付秀莹认识了另一个修白——在经历了生活的磨砺和时间的淬炼之后,更为丰富深沉、强韧有力。“修白的个人精神气质很特别,恍惚,迷离,欲说还休的迟疑,犹豫不决的徘徊,是属于诗歌的特质。以至于她有一个错觉,修白不像小说家,她更像诗人。在这部小说中,修白除了大量引用诗歌之外,甚至自己还亲自创作诗歌,让诗歌成为小说不可或缺的部分,这在小说创作中是罕见的。那些诗歌,带着独特的属于作家个人的浓烈气味,在小说中弥漫着迷人的诗意。这不仅是两种不同文体之间的互相冒犯,彼此对话,更可看作精神极致飞扬处,引发的审美的溢出,或者说是审美的意外。这种溢出和意外,或许是创作过程中的偶得,也或许是一种必然。无论如何,这种鲜明的诗性品质,使得《金缕梅》在书写现实生活之重的同时,获得了超越日常之上的精神性,具有了令人惊讶的飞翔之美。”


左起:韩松刚、储福金、张莉、修白

  《金缕梅》是一部女性之书,更是一部诗性之书。这部现实主义作品塑造了新时代新女性的形象。生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曾说,“我们具备足够的力量去抗拒我们那些与生俱来的自私基因。我们甚至可以讨论如何审慎地培植纯粹的、无私的利他主义。”《金缕梅》是一部审视生命意义的作品,她散发了人与人、人与世界和平共处的理性之光。是女性生命个体价值的觉醒与回归。汪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