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长三角新青年诗会在苏州举行

(2023-11-01 17:29) 5991499

    江苏作家网讯  2023年10月21日上午,由江苏省作协主办、《扬子江诗刊》承办的第五届长三角新青年诗会在苏州举行。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主任、中国作协原副主席吉狄马加,省作协副主席、《扬子江诗刊》主编胡弦,来自全国各地的诗歌刊物主编、编辑,以及21位长三角地区青年诗人参加活动。

  为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落实长三角文艺发展联盟有关要求,2019年,江苏《扬子江诗刊》和安徽《诗歌月刊》联合发起长三角新青年诗会,面向上海、浙江、安徽、江苏“三省一市”青年诗人,邀请国内著名诗歌编辑为长三角青年诗人改稿。活动由江苏、安徽、浙江、上海四地轮值举办,每年一次,至今已连续举办五届。


吉狄马加

  会上,吉狄马加恳切寄语青年诗人努力创作。他说,年轻诗人写作时间长短不一,写作方式各有特点,他们的写作既充满生机,也面临问题,比如同质化现象比较严重。诗人怎么才能不断改变自己、革新自己?吉狄马加认为,在埋头写作的同时,大家坐下来作些深度交流,从旁观者的角度进行一些探讨,会收到很好的效果,这也是长三角新青年诗会的设立初衷。诗歌到底怎么写?这一问题最终还是要回到诗歌语言和精神内涵两个核心。“诗歌永远是语言的艺术。诗人要不断地回到语言本身,不断向自己的灵魂和精神深处探寻,在诗歌形式和个人生命之间寻求对应关系。”

  诗会分成四组进行改稿。“诗歌语言”和“精神内涵”这两个核心问题在改稿过程中被一再提及。诗刊编辑从具体诗歌作品入手,从诗意提取、生活发现到思想开掘,从语词锤炼、分段分行乃至标点使用,细致剖析了每首诗歌的创作问题,并给予了青年诗人许多创作建议。总体来看,青年诗人写作有很多共同问题:意象的选择和构筑、物象的刻画与超拔、语言的诗意空间、节奏的精准把握、叙述和留白的平衡、情感链条和逻辑链条的衔接过渡等。某种程度上,诗歌是精微而矛盾的艺术:对于事物,既要贴近,又要远离;对于生活,既要融入其中,又要出乎其外;诗人的目光既要精细入微,又要凝视陌异;诗歌的画面既要落到实处,又要留有回味;诗歌的情感既要发自个人生命体验,又要引起读者普遍共鸣。而如此精雕细琢,也许正是为了寻求个人生命和诗歌王国的对应关系。如《当代·诗歌》执行主编商震所说:“我们在什么时候写诗?是要在生命把你弄疼了的时候写。一个诗人的情感也是整个人类的情感。”,写诗的过程是求索的过程,“即使在瓶颈期,也要坚持写,甚至逼自己一下”。

  以下是本次诗会的发言摘要——


第一组

  霍俊明(《诗刊》社副主编):曾鹏程的诗在最大程度上激活了精神渊薮,他笔下的一个个词语类似于冥想和探询的火星,这个过程中,一个诗人深沉的精神肖像也逐渐清晰。他的诗有异质性和现代性,但也有几个问题:一是存在“反诗”的语言,写诗的时候要尽量减少或不用判断,通过事物或诗歌本身表达自己;二是有些过于琐碎、驳杂,要在事物、场景的转换和过渡、选择和搭配之间建立必然的联系;三是完成度不够。苏朵的技艺臻于成熟,题材的甄选富有新意,文本常能抵达诗意、缭乱与幽微之处,但选材稍嫌狭窄,希望能在接下来的写作中走出象牙塔,提高诗歌的文本自足性。刘理海的诗歌体现了一个人与生活与城市的互动,并转向城市叙事空间;他的诗歌比较粘稠,修饰性词语过多,需要做减法。

  何冰凌(《诗歌月刊》副主编):曾鹏程的《淘金者》是首新闻诗,达到了新闻经验与诗歌经验的统一。整体问题不大,具体处理仍有进步的空间:比如有些诗歌的完成度不够好,感觉没有说完;有些转换缺少必然的联系,有些表达、词语还是太模糊。刘理海的诗是一种沉默中的寒光,似乎想通过刻意压抑情感,来呈现和探究现实世界的冰冷;但问题是大而化之的东西有些多,有些诗只见物不见人,没有人的心跳。苏朵的语言生动形象,灵活多变,具有宝贵的未完成性,希望接下来能够专注于生活,成为一个思路开阔、感性与智性平衡的优秀诗人。


第二组

  商震(《当代·诗歌》执行主编):纪斯雯的诗歌意象奇特,场景开阔,在不分行的散文诗中,语言的逻辑链条和情感链条处理得较好;但有些诗显得社会经验不足,情感深度挖掘有待加深。池南也是同样的问题,知识储备很足,对诗意、美学的拓展尚可,但生活经验不够,与生命的联系不够;注重语言的逻辑链条,忽略了诗歌的情感链条,未来要更加脚踏实地,向生活的深处挖掘,写出更具自我性的东西。关胜和南歌的问题比较相似,着意写日常生活;但南歌的这组诗有些不够通透,部分诗句过于平滑,要少用一些约定俗成的的词;关胜的问题是没有把个人情感传达出来,比如《雪来了》这首诗,能看出写作时很痛苦,但在作品里我没有感受出来。比较来说,郭幸的诗歌胜在对生活、对诗歌的敬畏感,能依据自我人生观的变化对经典文本作出富有新意的解读,不断尝试新的手法和新的主题;而且能上升个人的情感,到“万古愁”的地步,这也是我在新诗中期待看到的。

  李寂荡(贵州省作协副主席、《山花》主编):纪斯雯的散文诗质感很好,能够呈现出具体场景,并在场景中融入情绪;但某些诗歌的情感有些单薄,需要加强纵深感。池南的诗歌直接书写日常事物,穿透力稍弱,要克制使用形容词,多用动词,有效运用诗歌意象;诗歌要体现人生立场和个人感悟,敢于表达生命的一些秘密。南歌的这组诗细致、隐忍、节制,紧贴事物,但开拓力度不够,有些作品稍显生硬,立意有待提升。关胜的问题类似,对日常生活描写有些散,立意不够高,向心力不足。好的作品,哪怕有闲笔,也都往一个中心跑。郭幸的几首短诗对我的触动有限,但《〈西游〉四题》忽然上升了一个层级,虚实的结合转换比较好。

  张予佳(《上海文学》副社长):纪斯雯的诗歌写作相对成熟,日后可以挑战写长诗,诗歌如建筑,长诗可以逼迫自己将一首诗的外观、墙壁,甚至每个花纹都打磨得精准、美观。池南的诗句语言相对较平,冲击力不够,诗中有诸多累赘的词,删去能更简洁;另外要适当换行增加诗意,慎重使用长句,长句适合大信息量和有冲突的情况。南歌要注意诗歌意象的运用,少用形容词,多用名词、动词,让诗句更有冲击力。关胜要注意避开缺乏表现力的动词,尝试更换语序。“从梦境中醒来”这句,如果改成“窗外的街道上,从梦境中醒来”,就有了双层意思,既可以是你醒来,也可以是街道醒来,意蕴更丰富。郭幸的《在琼州》要协调好书面语和口语两种语言风格,在处理“父亲”这类同质化的主题时,要避免立意上的陈旧。


第三组

  谷禾(《十月》杂志编辑、主编助理):管瞳的写作是收着写的,给读者留下了大量的空白;但留白太多,会缺乏画面感,不能落到实地。读井鸣睿的诗能感到一种玄妙,他在自己的方寸之地进行语言上的冒险,但希望今后的写作能融入更多直觉。马亚坤的诗是典型的口语诗,简洁、干净、有力,整体比较成熟;希望今后能发掘更多事实,强化语言力量,增加语言节奏的变化,让事实外溢。张隽城的诗歌有乡村和城市的双重生活经验,但是对事实的描述不够详细,而且抒情不必强行提升,要通过对细节的描述来体现;《卖洋槐花的老汉》“这一嗓子地道的苏北口音绊住了我”,其中“绊住了我”可以另起一行,提升诗歌的建筑美。

  蓝野(《诗刊》编辑、中国诗歌网副总编):管瞳的整组诗歌在标点使用和分节分段上存在一些问题,诗的结尾处有时不需要加句号,也没必要过分阐述。井鸣睿可以写得更直白一点,避免给读者制造阅读障碍,比如《静物》前两行“静物有弹性延伸需要参照物。/每天皱着眉尽量使我看不出变化。”很难让读者一下子进入诗里。马亚坤的《老马》《家谱》《牛的一生》特别好,能在生活场景中发现惊人的细节;《走坟》这首诗的“发小”,最好加具体的人名,可以增加阅读印象。张隽城前面几首短诗的设问以及构思比较巧妙,从日常生活中捕捉诗意;但一些细节需要推敲,比如《冬日随想》“树木、山野、天地向我们坦露真心”,树木、山野、天地不能并列,这里是包含关系。

  孙思(《上海诗人》主编):管瞳的整组诗歌偏超现实主义,缺少人间烟火,需要融入一些现实,写作时要多一些细节,只有反映出生活,才能增强表现力和感染力。井鸣睿的诗歌需要做减法,不要固定在一个模板里。马亚坤的《走坟》《家谱》《给针上油》《老马》比较好,《牛的一生》断句断得太碎了。诗歌断句可以改变整体节奏感,增加内部张力变化;如果断句过碎,就很难留下完整的阅读印象。有些语言略显赘余,诗歌写作中,语言的“水分”要挤出来。张隽城的诗歌要继续沉淀,寻找一些新鲜的东西;《今夜在南京》结尾有点草率,但整首诗不错。

  李樯(《青春》主编):管瞳的整组诗歌能够很快入题,节奏感不错,词语使用很诚实,使诗歌具备了张力和不确定性;但诗歌厚度和生活阅历还要加强。井鸣睿的“如果树林足够茂密/白天就是树冠的想象力”让我有种久违的愉悦感,用这种想象力去写自然、去捕捉瞬间都非常好。马亚坤已经是比较成熟的诗人,如果追求变化,可以从诗歌形式、结构、对象方面继续深挖。张隽城已经具备诗歌意识,风格写实;不足之处是句法和诗歌结构稚嫩,词语和意象的使用有时落于俗套,会伤害诗意。


第四组

  荣荣(浙江省作协副主席、《文学港》主编):李坤龙善于在生活之中挖掘诗意,诗歌的思想性较强,但议论过多,部分诗歌的内在逻辑线条存在问题。张培亮真的会写,但表述要更恰当,要尽可能准确,好诗是改出来的。比如《碰撞》这首诗,塑料瓶被剪开、重新缝合、丢进江里,动作做了四次,在写作中要注意诗意的准确表达。王钧毅的诗很有探索性,但表述有点绕,《很久了》有一种回环往复的韵律感,可以更深入地去发展这种风格。黄韵文的诗歌想法奇特,比如《钟楼》这首诗通过时间与太阳的追逐,试图揭示时间的秘密,很有现代诗的味道。霖即的《静观》里有一种沧桑的人生感官,这种愁思是实质性的、流动性的,诗歌本身完整、扎实、够分量;但相较而言,《躺在大地上看清晨》就弱一些,内部逻辑上有些牵强;《柔波慢慢》虽然诗意完整,但略显冗余。姚伟宸很会写诗,能通过日常生活构筑诗歌元素;不足之处是写得过于温和了,建议阅读现代派、后现代派诗歌,让诗歌锋利起来。

  张映姝(《西部》副主编):李坤龙的一些诗歌标题有新鲜感,对生活细微处的把握较好;但要注意写诗过程中不要把意象概念化,多通过叙事来呈现。张培亮的诗歌语言形式很明显,基本上都是两行一段;诗歌的意象使用也比较私人化,但这种私人化的表达要有选择,才能让读者产生共鸣。王钧毅的《出航》《地震》《打弹珠》《龙潭》较好,“当我们离开时/水潭如一面平静下来的镜子/继续为我们接住从高处滑落的时光”,从客观的物象描述到主观的心理感受,从外在转到内在的转换自然而有诗意。黄韵文的诗歌善于使用复调,给人以技巧上的新鲜感,但不要过分依赖反复重叠推进的方法,因为诗歌忌讳定式的复沓。霖即的创作具有一种以小见大的潜力,《静观》《识出彼此》《缓冲带》很好,静观是姿态,看别人,也在看自己的人生。姚伟宸的《本来无一物》看似平铺直叙,到最后一二句,把整首诗都救活了;《瓶盖》以“谢谢惠顾” “再来一瓶”暗喻爱情的起伏波澜,表现手法新颖;《无家可归的诗人》巧妙地对“家”这个字进行了化用,非常巧妙。

  李斌(《星星》诗刊事业部主任、《星星诗词》常务副主编):本组写作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意象性写作,一类是物象性写作。李坤龙的诗歌为物象性写作,对生活的经历、思考的深度、语言的创造性要求很高;但目前诗歌力度不够,语言上要向意象写作靠一些,要更锐利、更有力量。张培亮属于意象性写作,想象力丰富,目前的问题是对整体结构驾驭能力弱了点,节与节之间内在气息不是很紧密。王钧毅的语言富有想象力和创新性,但是在意象使用上还不够精准,有些物象并不能承担那些大词,这样就会让诗意不能够成立。黄韵文的诗歌更多来自一种悲观情绪,不是说不好,而是在组诗里大量负面情绪的冲击会给带来审美疲劳,而非享受。霖即的诗歌也属于物象性创作,而且他没有对物象本身进行大的改造,这种创作方式是很考验诗人的;未来创作中可以尝试在局部加入意象创造。物象性创作的作者,都可以尝试增加一些意象探索。李坤龙的写法比较偏写实,诗歌的整体张力不足,要增加诗歌的神秘感,拓展生活的秘境;诗歌语言要少用成词,充分留白。

  安海茵(《诗林》主编):张培亮的诗成熟度较高,但《碰撞》这首诗,标题和内文都写得太明确了,关于生存境遇和人的情感的复杂性,在深度经验方面指涉不到位。王钧毅的《打弹珠》《地震》《飞行》句子很有感觉,如“我们未曾感知/年轮在树干内潜行/都认为所谓光年/就是秒针走过的区间/宇宙的运行/就是几颗弹珠间的离合”,这句有了一种宇宙意识,对于儿童来说,弹珠就是他的世界。黄韵文的诗歌语言相当不错,藏着温柔的锋利,句子干净且具备力量,抒情时有很强的流动性;但要进一步提升张力和句子间的粘性。霖即的创作是直觉型的,目前还有些收敛,不妨大胆随性一些;有些词语之间还没有达到化学效果。姚伟宸的《搬家》通过个体命运指向普遍前途,过渡自然;《本来无一物》依旧是一种对于日常生活的描写,语言轻盈,控制得当,但注意尽量不要使用成语。

(文/俞丽云,图/相城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