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传恩:此情可待成追忆

(2024-04-23 10:12) 5997565

  《歌风台》2024年第二期,已是《歌风台》出版发行的一百期。

  一个刊物,居然能发行至100期,这是当初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正如在院内栽下一棵小树,至于它能成活多久,是否会茁壮生长枝繁叶茂,从没放在心头。

  100期,它是刊物出版的积累,也是编辑人员汗水的凝聚。当我想为百期专刊写点什么,心中却有欲说还休、五味杂陈的感觉。回首十几年来编辑生活,既有读者称赞的宽慰,也有同道肯定的喜悦。既有同行内卷的烦恼,也有资金紧张的尴尬。

  就这样,《歌风台》肩负着作者和读者的期待,一路磕磕绊绊走来。一棵风中摇曳的树苗,现在已枝叶扶疏,绿树成荫。“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这些年来,《歌风台》在徐州周边地区成为许多作者喜欢的刊物,在全省乃至全国文学界都有了一定的名气。2010年,江苏省作协成立期刊联盟,推选出九家理事单位,其中就有《歌风台》,是徐州地区唯一的一家理事单位。2018年,沛县《歌风台》在全省143家刊物中成为20强之一,被省作协表彰为优秀文学内刊。

  

  2007年5月,沛县新闻中心创刊《歌风台》,周沛生任主编,我作为特约主编忝列其中。周沛生在卷首语中表达了自己的心声,以此作为《歌风台》办刊的宗旨。他写道“今天,沛县人正以崭新的姿态大手笔创造新的辉煌,为文化的繁荣和文人的有为提供了丰富的土壤与广阔的舞台。讴歌时代发展,丰富人民精神,是本土作家们义不容辞的职责。

  出于此种想法,我们创刊了《歌风台》文学杂志。”

  由此,一本74页满载着作者欣喜和期望的刊物便呈现在读者眼前。封面由曹伟设计,浅灰色,一枚椭圆型刻着“歌风台”鲜红的印章嵌在其中。这是一本纯粹的文学刊物,里面小说、散文、诗歌栏目的设置便证明了它的属性。

  2008年5月24日,沛县文学创作团成立,宣传部长胡成彪兼任创作团的政委,原副县长、人大副主任朱广海任团长。副团长有吴广川、马培封、付连理、吕继明、朱迅翎、孙怀茂。我任秘书长。

  毫不客气的讲,沛县文学创作团的成立对沛县的文学创作来说,是个划时代的产物,他对沛县文学创作的繁盛起了积极地推动作用。当时的创作环境是历年来最好的。县长冯兴振、宣传部长胡成彪都喜欢并支持沛县的文学创作。工作之余,他们常有佳作刊载于国内报刊。此外,创作团的领导班子成员从团长到副团长在当时是沛县文学界的翘楚。他们不仅创作勤奋,而且著作丰富,为众多作者所仰慕。

  对沛县文学创作团的成立,县里拨款15万元作为经费。这在当时,是非常了不起的支持。

  在作者的组成上,体现了很大的包容性。除了文学创作之外,也有戏曲、摄影的作者,几乎囊括了沛县文艺界的所有队伍。

  经创作团团长办公室商定,筹办刊物,暂定名《汉风》,后经县委书记冯其谱审定,定名为《歌风台》。这样,县新闻中心创办的《歌风台》转交给创作团。朱广海任主编,周沛生任编审,我和吴广川任执行主编。

  应该说,沛县的文学创作之所以有这样的大好局面,是与县委、县政府、县宣传部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的,没有他们的支持,不会有沛县文学创作团,不会有双月刊《歌风台》,更不会有沛县今天文学创作的繁盛。

  新版的《歌风台》基本保持了旧有的栏目,和其他地方的刊物相比,既有相同性,又有不同性。沛县作者众多,文化底蕴深厚,浓郁的乡风民俗叠现出特有的地方特色,成了《歌风台》的另一道风景。同时,我们还会根据沛县经济发展的需要,出版一些专刊,如“美丽沛县”“小康沛县”“好人沛县”“安国专号”“张寨专号”等。刊物出来,我们会和全国200多家报刊交流,对沛籍在外地的专家学者,人手一册。《歌风台》成了宣传沛县、介绍沛县的窗口和名片。

  2010年8月5日,沛县县委宣传部召开了“沛县文学创作团创作成果表彰大会”。决定对题材新颖、内容健康、风格多样,具有时代精神和地方特色的优秀作品进行表彰。沛县县委书记冯兴振给大会发来热情洋溢的慰问信,他希望沛县的作者再接再厉,创作出更多的文化艺术精品。

  经评委认真评选,县委宣传部决定:授予《走进沛县》等五部作品特别奖;《笛子王传奇》等6部作品一等奖;《老乡兰兰》等13部作品二等奖,《听老板讲故事》等17部作品三等奖。徐州学者田秉锷对获奖作品逐一作了点评。

  这是创作团成立两年来,第一次对沛县文学创作实力的展示和考评。这次大会的作用,点燃了作者们的创作激情,推动了沛县文学创作的发展。

  一份刊物的社会影响力,说到底,是编辑们的编辑理念在支撑。反之,刊物的整体面貌和风格,也对应着编辑们的审美追求和思想深度。由于我们对刊物风格、质量的坚持和追求,很快得到众多作者和读者的认可。在徐州周边地区,《歌风台》成为反响最好的刊物,稿源滚滚而来,稿源之多,出乎我的意外。更令我惊奇的是,除台湾、西藏之外,各省的作者都有,我不知道他们是通过何种渠道知道《歌风台》的,而且作者的层次也很高,有许多作者都是省级会员和国家级会员。令人遗憾的是,《歌风台》的版面有限,再加沛县作者众多,使我们与外地作家失去许多交流的机会。

  2010年,江苏省作协成立期刊联盟,推选出九家理事单位,我们沛县《歌风台》占了一家,是徐州地区唯一的一家理事单位。

  当然,《歌风台》的出版并非一帆风顺,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出现。譬如2011年,创作团的经费被裁走5万元。因某文学单位没有创作经费,对创作团15万元的经费颇有看法,便老去宣传部申诉,最后,宣传部胡部长为了平衡关系,只得从创作团的经费中划拨5万元给了他们。本来创作团的经费就不宽泛,少了5万元,年年亏损,寅吃卯粮,成为多年头痛的事情。直到2017年,这事才得到缓解。有一次,吴卫东县长招待杨刚良先生(曾在沛县挂职),叫我和丁可去陪客。席间,我谈到创作团年年亏损的困境,恳请县里能不能再增加3—5万的拨款,解决这个难题。没想到他满口答应。我叫丁可倒满酒,敬吴县长一杯,代表全县作者感谢他对我们文学创作的支持。

  席后,许多人都指责我,说我给县长要钱,3万、5万能提吗,最少是10万。我是个实在人,当时我想创作团只要不欠帐就满足了,没想那么多。后来胡红侠部长告诉我,她叫吴县长签字时,吴县长还说,5万够呗!我苦笑了一下,心里着实有些后悔!

  吴县长对文学创作是支持的,从言谈话语中看得出,他有着真诚、宽厚的文学情怀,他理解文化人的苦衷。沛县两年一届的“歌风文艺奖”就是在他任上批准的。

  县政府增拨的5万元改变了创作团的处境,我们将千字20元的稿费提高到40元,将《歌风台》的页码由80页增加到120页,开本也变大了,《歌风台》有了大刊的感觉!

  2018年,在全省143家刊物中,沛县《歌风台》成为20强之一,被省作协表彰为优秀文学内刊。不仅如此,许多大刊像《作品》《中国作家网》《江苏作家》等纷纷介绍《歌风台》,像《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多次选登《歌风台》的小说栏目,这不仅是对我们刊物的支持和鼓励,也是对我们刊物的肯定。

  十多年来,编稿感受很深,虽然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但责任在肩,不敢松懈。编辑最需要做的两件事:一是发现新人,二是发现好稿子。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发现新人,需要有过人的眼光和才情;发现好稿子,需要有阅读的宽度和高度。

  在编辑过程中,团长朱广海一直是我们的主编,他宽于待人,严于律己,成为编辑人员的坚强后盾。吴广川、孙亭、郭世明先后兼任《歌风台》的执行主编和副主编,魏明朗、孙尊斌、张裕亮、葛宇先后任《歌风台》的校对,刘永远任设计,张小沛任发行,他们的积极努力,认真负责,确保了刊物的质量,扩大了《歌风台》的社会影响。

  还有许多作者,像丁可、李艳丽、陈春红、张涛、葛宇、石再丽、程红、郁飞飞、张裕亮等,一听说创作团要装杂志,都积极参与,支持了编辑部的工作。正是这些作者们十多年的支持、相伴,使《歌风台》逐渐走入优秀刊物的行列。

  就在我推出《歌风台》百期征文之后,许多作者留言:《歌风台》是我们通往文学的阶梯,是沛县作家的奠基石,《歌风台》成就了一个个文学梦!作者的认可对我们编辑来说,是极大的宽慰。

  16年来,对沛县作者的推举,我们确实做了许多工作。推出“新人专号”“女作者专号”,对10多名小说作者设立“特别推荐”专栏。并和外地刊物《青海湖》《翠苑》《山东散文》《洮湖》《当代小说》《中国散文家》《山花》联办“沛县作者专号”,并提供部分资金为20多位作者出版个人专集。许多作者的作品就是从《歌风台》走向了全国。在创作团成立的2008年,沛县有中国作协会员4人,省级会员11人,到2023年,沛县有国家级会员15人,省级会员78人,应该说,为沛县文学创作的发展,《歌风台》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16年来,从《歌风台》的创刊,我就陪伴它的身边,对它自然有着别样的情感,就像身边的孩子,看着它一天天长大。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我陪伴它成长,它也调动了我文学创作的激情,我成全了它,它也成全了我。如果没有创作团,没有《歌风台》,那现在的我,则会是游离作家团体之外的另一个人。

  2008年之前,我已停止写作达10年之久。从1996年后,尽管我与文学界仍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但我再没有坐在桌前构思文章的兴趣和耐心。我曾因想改变自己和家庭的生存环境而放下文学创作,现在不想创作,究其根由则是没有了生存的压力。

  2008年创作团成立,我任秘书长兼《歌风台》的执行主编。当大家喊我宋老师的时候,我意识到,如何对得起这“老师”的称号,对一个作家来说,出作品才是实力最好的证明。

  在编刊之余,我重新拿起笔,面对着青灯寒窗,寻找着当年创作的激情和动力。

  应该说,状态还算不错,2009年便旗开得胜。短篇小说《约会》载《芳草月刊》2009年2期;小说《无端的烦恼》载《翠苑》2009年1期,中篇小说《鸟柏觅踪》载《青年文学》2009年3期;小说《山崖上的鹰》载《雨花》2009年3期;小说《测字》载《安徽文学》2009年3期;小说《老乡兰兰》载《当代小说》2009年7期;小说《阳台》载《飞天》2009年11期。

  2009年,我居然在省级刊物发了7篇中短篇小说,十多万字,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吃惊。那时一天到晚想的都是创作,晚上12点之前从没有睡过觉,有付出就会有收获,总算对得起熬过的日日夜夜。

  2010年,中篇小说《伤心之旅》载《清明》2010年4期;小说《卖羊肉的大春》载《雨花》2010年8期,小说《大老执》载湖南《文学界》2010年4期;散文《雨》载《华夏散文》2010年6期;散文《微山湖行》载《中国散文家》2010年6期。

  2011年,小说《结婚》载《天津文学》2011年3期;中篇小说《选村长》载湖南《创作与评论》2011年10期;小说《摆治》载湖南《文学界》2011年12期。

  2012年,小说《左邻右舍》载《天津文学》2012年4期;中篇小说《郑家鸡汤馆》载《中国作家》2012年7期;小说《乡村轶事》载《佛山文艺》2012年7期。

  2013年,小说《秀菊》载《飞天》2013年2期。

  2014年,中篇小说《招商》载《飞天》2014年3期;小说《春节》载《时代文学》2014年2期;小说《春节到了》载《朔方》2014年4期;小说《修路》载《雨花》2014年4期。

  2016—2018年,中篇小说《鬼打墙》载《陕西文学》2016年4期;小说《秋山冷月图》载《翠苑》2017年4期;小说《夜深沉》载《连云港文学》2017年5期;散文《乡间杂记》载《太湖》2018年3期;小说《打麻将》载《湖南文学》2017年5期;中篇小说《清白》载《陕西文学》2018年2期;小说《翰墨缘》载《湖南文学》2018年5期。

  在这里,应该感谢那些从未谋面的老师。当年投稿,我先把稿件发到刊物的邮箱,再打印一份,用挂号信寄给想象中的老师,一稿多投,联系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许多老师至今也没见过面,像《湖南文学》的赵燕飞,《飞天》的赵剑云,《青年文学》的雪媛,《清明》的陈晓侬,《花城》的余红梅,《朔方》的火会亮,《鸭绿江》的姜山甲等老师,一次次的投稿建立了联系,成为朋友,在这里,向他们道一声感谢!

  此外,这16年间我先后出版小说、散文、报告文学集《伤心之旅》《芳草何处》《阳台》《飘落的岁月》《帝王之乡话沧桑》《小沛名家》《山川履痕》等书,有200多万字。此外,尚有《沧桑遗痕》《过往的岁月》《晨夕闲话》三部散文集待出版。

  正是凭借着这些作品,我走进了省作协,走进了中国作协。

  梳理这些年的创作,真的感谢创作团、感谢《歌风台》,有了这样一个平台,让我找回了当年的激情,奉献出这么多的作品,给了我这么多充实的岁月。

  

  文学创作队伍的成长是个优胜劣汰大浪淘沙的过程。作者和文学结缘,有多种多样的目的。倾诉心中的烦恼,寻找精神的寄托,改变自己生存的环境,证明自身存在的价值。有时,事与愿违,屡试不爽,则逃之夭夭,有的无法忍受“无言独上西楼”的寂寞,便中途退局。更令人遗憾的是,有些人因疾病和意外离我们而去。像付连理、周沛生、胡成彪等人,他们都是对沛县文学创作作出过突出贡献的人。

  在现实生活中,有些人被人遗忘,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究其原因,时间已经给了他完整的答案。但要被人记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某种意义上说,在生活中,有人活着,但他死了。有人虽然死了,但他依然活着。付连理、周沛生、胡成彪就是时常活在我们心中的那些人。

  付连理是沛县文学创作团的副团长,应该说,在沛县文学界,他是一个标志性的人物。他是沛县最早进入中国作协的作家,他是首届“紫金山文学奖”的获得者,他是沛县最早出版长篇小说的作家……

  当年,他在文化馆任辅导老师期间,沛县的许多作者都出自他的门下,后来。他出任馆长,文化馆便成为沛县业余作者向往的“圣地”。办培训班,付老师非常尽心,他亲自讲课,有时也请外地的作家和学者授课。平心而论,他在业余作者的培养上,功莫大焉。现在,一些仍活跃在文坛的沛县作家多得过他的关怀和照应。

  因我对文学创作的热爱,时常成为文化馆的常客。很怀念那时的时光,在花园的一角,在凉亭下,在辅导老师的房间,几个作者聚在一起,谈论着心中的文学,讨论素材,交流感想。话语中,有向往,有烦恼,也有相互的鼓励和安慰。现在很难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社会的浮躁疏远了人们之间的关系,朋友之间哪还有物我两忘的深入聊天,偶尔浅尝辄止的问候,也无关痛痒,颇有敷衍的感觉。

  1986年3月,付老师的中篇小说《樊氏狗肉铺》在山东《柳泉》发表,在当时的县城,成为人们争相传颂的新闻。1988年,他的长篇小说《小城精怪》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1993年,他又相继出版了长篇小说《飘零女》《泱泱汉魂》,因创作成绩突出,他从文化馆长跃入文化局副局长的行列。

  无疑,在文学爱好者心中,他是一个成功的榜样,对业余作者的鼓舞是无形的也是巨大的。

  在他任创作团副团长期间,虽然不再给作者亲自授课,但发在《歌风台》上的小说,经常会听取他的意见。许多小说作者的第一篇小说常会得到他的指教。

  在沛县的作家中,他是最勤奋的一个,一个黑色日记本,一杆笔,这是他倾诉心声和神游八方的领域。夜深人静,妻儿进入梦乡,他独自面对青灯、素材,绞尽脑汁地谋局布篇。在进入花甲之年,为了应付精力的不足,常饮用大量的咖啡提神。长期的熬夜,这极大的伤害了他的身体,也成为他被送进医院的动因。

  最后,他告别了我们!

  周沛生是《歌风台》的编审,尽管我经常和他争执闹分歧,不管从哪个角度说,他都是一个合格的编审。也许,在某些人的眼里,他对稿件的把控有些荒唐,但,宣传部委派他任《歌风台》的编审,确实找对了人。他虽去世多年,他所沿袭下来的审稿标准至今仍成为《歌风台》的潜规则。

  在许多人的眼里,他是一个官员,其实,在早期,他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

  他在文坛初露头角,是在徐州教育学院进修期间。他和王洪震联名写了不少小说,如《微山湖人家》《春枝春枝》等刊发在《青春》《安徽文学》和《大风》上。其中《微山湖人家》反响较好,并被翻译到国外。

  平心而论,周沛生的散文远远优于他的小说,诸多的散文洋溢着他特有的才气。他的散文空灵淡雅,用田秉锷老师的话说:沛生的散文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叙述仪态,有一种触景生情的点化机巧,还有一种开阖有度、收放自由的结构组合;语言则一以清新、洗练为本。因而,读沛生的散文,自在而轻松,可以坐读,可以读一段畅想一番,也可以掩卷遐思,任马由缰。结果,你会发现自己失落在大天地的纯美之中。

  他在《歌风台》当了八年的编审,从新闻部门退下来,多年形成的政治嗅觉对他审稿形成了特有的惯性,那就是不要涉及政治。他对我的小说和丁可的诗歌,颇为警觉。他常常表露出他的观点,你的作品可以在《人民文学》发表,但未必能通过《歌风台》的审查。有一次,我们发生争执,是因为朱守东的一篇小说,他写了大队支书和一个农村妇女的纠葛。小说立意很深,我颇为欣赏。周沛生却不同意发表,他认为有损于干部形象。在作品中,不要说是大队支书,生产队长也不行。

  后来,朱守东的小说在《雨花》发表。我告诉他这消息,他笑眯眯地看着我,那咋啦

  尽管我们意见不同,我知道他是对的。稿件的平庸造成刊物的平庸,那是另外一回事,保证《歌风台》的正常出刊才是硬道理。

  当然,对这种办刊的方式和宗旨,许多作者有着不同的看法,对当前文学杂志的内容,私下抱怨不止:现如今文学杂志,撞击人心灵的作品很难读到了。要么是深陷日常生活泥沼之中的琐碎与唠叨,要么是故事与我们的精神世界距离很远,软踏踏缺少站立起来的筋骨,要么是“玩文学”者的文字拼凑堆砌的生活……名著和文学刊物培养起来的作家哪里去了?坚守职业道德,有责任心,捍卫编辑尊严,捍卫文学尊严,捍卫文学期刊尊严的好编辑还有人在吗?

  我理解他们的心情,我也理解周沛生的心情,作为一个县级刊物,遗珠之憾不可避免,为了给读者保留一个交流的平台,为了创作团和《歌风台》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周沛生的做法是对的。

  沛生出身低微,但进入官场,却很低调,这与他的修养和品行有关,不像有些人,当官脸就变,挺胸凹肚,白眼示人,对下属颐指气使,大有“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之态。应该说,沛生从政多年,对官场深谙其道,他那脸上永远保持着的真诚、谦和和低调的笑容,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尽管他已经走了,且走了多年,他那笑容依然留在我们心中。

  胡成彪是沛县创作团的政委,其实,他是文学创作团的创始人。平心而论,沛县的文学创作有如此局面,他功不可没。

  在沛县文学圈里,大家常称胡成彪为“三剑客”或者是“三栖明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三个国字号,走到此种境界,不要说一个政府官员,就是潜心攻研专业的艺术人士,能有这般造化,估计不会太多。

  他有才也爱才,作者不管生活中、工作中、创作中遇到难题,如孩子上学、工作调整、出书写序、要求题字……只要找到他,他会倾力相助。最让作者热议的是,他和大家相处,平易近人,没有官场那高高在上的冷面孔,也没有模棱两可、深不可测的官腔。常年寸头,着中式上装。从装束,从外表,很难看到官场中所特有的正统形象,相反,有些土里土气。正是从这些土里土气中,看到他的平易近人,看到他的不拘小节,看到他的豁达坦荡。

  他从一线退下来,不再兼任创作团的政委,但对创作团的关心支持热情不减。每逢创作团碰到难题,只要找到他,他总会多方协调,帮助解决。遗憾的是,他的去世,对创作团,对我们作者都是难言的损失。

  在他诸多的技能里,我最喜欢最看重的是他的诗词。读他的诗词,浓烈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阳刚豪放的胸怀感染着你的身心。静之,清新淡雅,情景依依,怡情悠悠;动之,时空交错,金戈烈马,激越长啸。

  应该说,胡成彪是写诗词的高手,不要说在沛县,就是在徐州地区,无人能出其右者。他出生于农村,早年曾两度失学,弃学从戎。后由部队转入地方,通过考试进入政界。生活经历的复杂,其感受肯定会异于常人。阅历的丰富,其诗词的境界自然非同一般。我曾以《韶华不悔梦中歌》为题,写了一篇八千字的评论。特别是他写乡村的诗,读后叫人感慨多端。

  也许我们都是出身农村,都是从农村的底层爬上来的,对农村的感情可以用爱恨交加来形容。当年,日以继日繁重的体力劳动,当你付出全部的精力之后,难以改变的贫困依然使你生活在毫无尊严的状态之中,离开农村便成为人们日夜迫切的期望。经过努力、拼搏,成功地摆脱了黄土地的羁绊,以成功者的身份行走在城市之中,面临的是人们始料不及的困惑和烦恼。面对着相互利用各怀鬼胎的应酬、上司毫无道理的责难、同事不择手段的内卷,面对着难以摆脱的身心疲惫,那曾被你抛弃、诅咒、远离的乡村有时会突然闯进你的心间,成为你温馨的期待。因此,对他的《随感》一诗感同身受。

  旧日追求今日愿,半从人事半由天。

  豪情万丈经年老,棱角分明磨后圆。

  久陷江湖知困苦,长沦世故感艰难。

  桃园若有可寻处,淡饭粗茶胜做官。

  有人说,“乡愁是一碗水,乡愁是一杯酒,乡愁是一朵云,乡愁是一生情……”家乡是生命的根基,是情感依托的平台,是灵魂休憩安息的居所。虽不常往,感情系之,谁又能逃避这情感的滋扰。

  虽然他们三个人都走了,但英年早逝,又曾与我们朝夕相处,便有了难舍的牵挂。我想,只要他们的作品在,他们的文字在,他们的书籍在,哪又会离我们多远呢!

  在此稿写好后不到半个月,又听到朱迅翎先生去世的消息。他是创作团的副团长,我与他相识较早,他总有一副嘻嘻呵呵、好好先生的神态。早年他从部队回到地方,写新闻报道、摄影,搞文学创作,大半生都活跃在文艺圈内。在我的《小沛名家》出版后,他曾找过我,把他列进去,我答应下本书写他。他告诉我,准备再出版一本散文集,叫我给他写个序,争取这两年加入中国作协。现在他却走了,事物的走向叫人猝不及防。朋友们一个个地离去,他们大多英年早逝,叫人扼腕长叹,真的应了俗世间的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在庆祝《歌风台》百期的今天,让我们双手相合,对着蓝天白云,邀诸君同贺!

  宋传恩,江苏沛县人,中国作协会员,先后在《中国作家》《花城》《清明》《青年文学》《芳草》《雨花》《飞天》等刊物发表小说、散文计100多万字,部分作品被《作家文摘》《青年文摘》等刊物转载并获“长江杯最佳评论奖”“散文华表奖一等奖”“当代小说一等奖”“最佳图书奖”奖。曾出版小说、散文集《绿水悠悠》《阳台》《飘落的岁月》《伤心之旅》《小沛名家》《芳草何处》《帝王之乡话沧桑》《山川履痕》等多部。现任双月刊《歌风台》主编。

  (载《歌风台》202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