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安荣的小说擅长塑造人物。中篇小说《白羊儿》（《钟山》2023年第4期）亦如此。《白羊儿》讲述菱湖中学篮球队三个“台柱子”打篮球的故事，抓住了高中毕业后三个同学，以共青团这个农村最基层的青年组织为切入点，塑造了白羊儿、姜大勇、曹九斤等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
1、对人物的整体把握。读过葛安荣的许多作品，大都写乡村题材。作为一个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作家，胸腔里跳动的是农民的心，深深地眷恋着农村这片热土，他怀着对农村的一腔热血，用真情描写乡村的生活，描写乡村的人和事。为了写好《白羊儿》，葛安荣经常回到乡村，与父老乡亲交流，拉拉家长里短，一待就是半天一天，甚至更长时间。葛安荣擅长写农村小说，他说，一个作家，如果心中没有热爱农村的情愫，如果心里不装着农民，也就写不出好的作品。
《白羊儿》就是一篇描写乡村生活的佳作。小说围绕白羊儿写，紧扣人物的命运写。由白羊儿喜欢打篮球为轴线，通过打篮球、修球场，再到举办邀请赛等等一连串的人和故事……从中表现一个个普普通通人的真善美，生动描绘了那个年代的乡村景象。《白羊儿》扣住时代脉搏，娓娓叙述，描述了改革开放前农村的贫穷与落后、物资匮乏与精神单调的现状，也表现了农村干部面临的困境与尴尬的无奈之举。尽管这样，乡村干部精神不倒，奋发图强，巧妙地运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办法，解决农村文化娱乐生活单调、落后的问题。《白羊儿》从70年代写到新世纪，虽然年代跨度大，但过渡显得比较自然，显出时代的温暖和光亮
人物是小说的灵魂。作者写人物很见功力。小说通过乡村的体育事业把白羊儿写得细腻，许多细节的刻画，使这个人物呼之欲出，栩栩如生。细必然就有结果。我想，一个作家如果不熟悉乡村的生活，不熟悉乡村的一草一木，不熟悉乡村的人情世故，肯定写不出好的乡村作品。《白羊儿》真真实实写出了人与农村，人与土地，人与人的关系，写出了人物的命运，写出了许多生活的原汁原味。这篇小说的人与事物的铺陈脉络清晰，意味深厚。
从《白羊儿》中表现的人物分寸拿捏十分到位。无论城市还是乡村，无论老者还是青年，都值得一读。我读过一些描写乡村题材的作品，但是写乡村体育事业的小说很少。
2、《白羊儿》的语言艺术。作者的语言自成风格，读之嗅到浓浓的生活味道，又能品味到灵动的鲜活。语言对小说本身，对读者是至关重要的。作品的语言既体现了作家的思维和审美以及价值观念，也反映了作家对乡村生活的熟悉。我欣赏《白羊儿》中的语言，读着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比如，作品的开篇写道：“姜秀莲天生皮肤白，说话汤汤水水。天长日久，马脚山人丢了她的大名，把她的小名白羊羊儿叫得顺口了”。“抬头透气间，见白羊儿走来，大勇把杂草揉成一个团团掷她：看球！白羊儿一闪身躲过。九斤笑着说：进入三秒圈，鬼箭都射不到她。”等等，这些语音朴实，真实，干净，体现了作者独特的语言特色。
好的语言越看越有滋味，平庸的语言读者经常会用跳跃的方式去读，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那种一目十行。读《白羊儿》我一字一句细读、细品、细领会。作品中许多语言都是乡村生活中农民的口头禅，农民的家常话，或者是地地道道、原汁原味一听就懂的“土”话。文中写道：“马脚山的老话，橡子当不得中梁，草灰糊不上墙”。还有大队书记姜天华对白羊儿、姜大勇、曹九斤三人的一番话：“三个人很高兴，喜欢篮球的劲儿又被钓上来了。一个篮球般大的诱惑，气鼓得足足的”“你眼珠儿歪了，看人不是人，看鬼不是鬼，心思看歪了”等等。
作品的语言是作家对世界，对社会，对生活的认知，也是对乡村生存方式，生活经历的思索与解读。葛安荣的小说风格，个性化的文字，就是让读者感觉通俗易懂，人物鲜活且接地气。作品的语言真诚，没有一点虚情假意、矫揉造作的句式，而是那种彻彻底底，最基本、最普通的对话。
3、情节构织的自然与真实。《白羊儿》的情节自然起伏故事很简单——几个年轻人在学校篮球打得出色，从公社打到县里，又打到省里。学校毕业后回到大队，在大队长书记的吆喝下，从修建篮球场，做篮球架开始，以白羊儿“找”钱“找”人“找”活动展开故事情节。
众所周知，那个年代农村大队“穷”是不争的事实。白羊儿为了节省工钱，会同曹九斤上门请老木匠九斤之父老曹做篮球架时，白羊儿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了一句：“曹伯伯，学雷锋了”！就是这句话，老曹没有半点犹豫便揽下做篮球架的活儿。之后，小说又巧妙地埋下伏笔：一是为了赚取球网钱，白羊儿和大队几个团干部去笔架山打松果，只剩一壶水时，曹九斤坚持让女生先喝的举动……二是笔架山巡山人追赶白羊儿他们几个打松果时写道：笔架山5号球衣，印在胸前，枣红色仍然醒目，背脊上的“5”字样显得粗壮。三是白羊儿他们几个将松果卖给人民饭店结账时，对方将钱款如数交给白羊儿，但白羊儿不肯收，而是坚持由马脚山大队会计来收，体现了那个年代白羊儿的公私分明的品质。
这就是生活的真实。
《白羊儿》中情感的温暖和光亮不时出现，使人感动。身穿5号绒球衫的巡山员听了打松果的原委后，终于理解白羊儿他们的做法，以至于后来马脚山举办篮球邀请赛中，姜大勇比赛途中意外受伤。5号巡山员主动介绍并帮助姜大勇到表弟张医生那里治疗，还特意强调是祖传草药秘方，专治跌打损伤，灵呢！
姜大勇受伤之后，白羊儿心细如绣花地照料，一有空闲，就去帮他换膏药看伤情，帮他泡脚疗伤。白羊儿的做法引来了大家的闲言碎语……后来姜大勇去油田端上了金饭碗，而曹九斤的眼疾越来越严重。再后来，大队书记拿着油田招工表让白羊儿填好，这样就可以跳出农门，并出了个馊主意，让白羊儿和姜大勇结婚再盖章。但白羊儿放弃了。几个月后人们做梦都没想到，明知曹九斤只有一只眼，白羊儿却与其结婚了。
《白羊儿》中乡村生活的场景描写引发了对岁月过往的追忆，体现作者具有较强的乡愁意识。看乡村是乡村，但现在的乡村不是过去的乡村。乡村变了，只是灵魂还在，还有记忆，还有乡愁。
诚然，乡村题材的小说要想产生良好的效果，除了题材的选择、人物塑造外，关键在于小说的可读性和感染力。《白羊儿》在这方面到位了。小说反映了那个时代乡村所发生的一系列矛盾和冲突，反映了当时乡村利益格局中复杂的人际关系，使小说的思想内涵更加厚重。小说着力刻画农民对精神生活的情感和需求，刻画了几代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的情感纠结。这样的描写极大增强了作品的情感深度，非常动人。
4、平常叙事中蕴含深刻的思想意义，是这篇小说另一个特点。即没有简单地停留在以球写球上，而是将人性写到深刻处。深层次揭示老百姓每天不仅仅是吃喝拉撒，还必须要有精神生活去支撑。特别是当今社会的时代变革与发展，老百姓的精神需求、娱乐生活的要求越来越高。读完这篇小说让人感觉具有真正的现实感。因此，小说给我们的启示：乡村振兴必须注重乡村的文化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
葛安荣是位有个性的作家，至今仍保持着原始的纸上手写，然后再去打印。他写现代生活的小说，尤其是农村小说，总是透出新时代新生活的气息。我读过葛安荣许多小说，他写男女关系从来节俭苛刻，从不露骨，写情爱蒙上一层雾、一层纱，读者似看到又看不到，留下许多空白，写“色”却不“黄”。小说《白羊儿》中白羊儿、姜大勇、曹九斤的关系只能由读者去想象了。
葛安荣曾经多次在我面前说：他是一个经常“胡思乱想”的人，喜欢虚构。不间断地虚构成就了葛安荣的小说，成就了他的文学之梦。《白羊儿》是他表现农村生活的其中一篇，他说要写一个系列，写多个血肉饱满的农村人物，刻录“乡愁”，记忆永恒，为父老乡亲塑形画像，旧时的，现在的，以及走向未来的新农民。
作者简介：陆盛，男，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散文选刊杂志签约作家。在《芒种》《海外文摘》《金融文坛》《散文选刊》《中华合作时报》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曾有作品获省、市一级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