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川:英雄史诗的当代回声

2015年07月10日 14时46分 

  

  

  通常,英雄是具备一定神性的人,英雄史诗来自人类记忆的深处,那遥远的过去。从这个意义上说,当消费主义时代正在消费一切的时候,英雄似乎成为一种快速消失的族群,只留下壮丽的背影,英雄史诗也同时成为在俄耳甫斯身后飘逝的歌声。在此背景上,弥漫起普遍的文化的乡愁,历史无奈地观望着浪漫情怀的退潮,而令人乐观的是,在现代科技反复复制文化赝品之处,语言却能纵横驰骋,以它的艺术魔力唤醒沉睡的心灵,把过去与未来召集到当下,以此拯救失血的人生。这是我在阅读王成章先生报告文学后生发的感慨。继激起强力反响的历史题材长篇报告文学《抗日山》和《和你在一起》之后,近日,人民出版社又推出了他择取当代题材的长篇报告文学《国家责任》。随着阅读的深入,我感知了一种创作的自觉。对于一个优秀的作家而言,所有的作品都是他的精神自传,王成章先生的报告文学也不例外。若是把上述三部作品视为浑然一体的英雄交响曲未免失之牵强,那么,至少可以看出其中薪火相传的精神谱系。当年北岛的一句诗持久地感动着我,“我并不是英雄/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我理解为美好的人性可以纳入神性的行列。当年,相对于普遍的苟且、怯懦与背叛,对一个坚守自己内心、在大地上挺直脊梁的人,还有比“英雄”更合适的称号吗?而今,“在奢靡成风、土豪横行、娱乐至上、裙裾翻飞占领大幅版面和荧屏的时候”,王成章先生在思考,“我们到底该弘扬什么?我们到底该讴歌什么?”,从这一角度看,作家是有着浓烈的英雄情结的,不仅从他瞄准题材的准星能够感知,更以他焚膏继晷的创作状态得到证明。正是被一种英雄精神激荡着,他零距离地介入笔下的时代风云中,随着主人公在时代洪流中跌宕的命运而歌哭、长啸、搏击、沉思,有写作经验的人不难体察其中心力的耗损。从这一角度读《国家责任》,我也就因此读成一部英雄史诗的当代回声了。 

  《国家责任》实现了描写对象从战斗英雄到建设英雄的轻盈转身,把视角从民国动荡不安的战争年代,转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至二十一世纪初叶波澜壮阔的共和国经济改革,浓墨重彩描画一个沿海企业的发展史,一个现代企业家的成长史。如果把这部作品比作一部交响曲,那么在乐章的呈示、展开、再现,直至终曲,企业的沉浮与个人的成长两个主题始终或平行,或交织,或扭结着推进,若两道同向的水流,穿过相同地质的河床,或滔滔,或蜿蜒,不倦地奔流,在交汇入海的一瞬间,撞击出雷鸣般的最强音,那就是报效祖国、振兴民族的宏愿,如一滴水回归大海,个人的理想融入到对国家的责任与民族的梦想中。书中主人公张国良的理念点亮了主题:“企业家为社会创造财富的同时,应该更多地参与国家、国防、民生的建设,如果企业家只为了赚钱,可能中国的繁荣就像中国历史上五千年不断重复的那样,都将会是昙花一现。”正是怀抱着这一理念,他把目光投向尖端的碳纤维产研领域,矢志于突破欧美日对碳纤维的严密封锁线,以背水一战的勇气,圆了国人四十年碳纤维产业化的梦想,而一个濒临倒闭的小作坊,也从此登临行业制高点,发展成现代化的集团企业;正是怀抱着这一理念,在考察市场时偶然获悉呼伦贝尔盟边防地区水质很差,严重危害边防官兵的身体健康后,心系守卫边疆的共和国卫士,把为边防连队改水当作头等大事,数度北上,斥巨资为水质差的11个边防连队都安装上先进的净化水设备;正是怀抱着这一理念,以他的谦卑、诚恳、执着叩开了业界一个个学者与专家的大门,同时叩开了碳纤维产研的神秘之门;正是怀抱着这一理念,他超越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卓绝的挑战,也一次次创造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成功的奇迹;正是怀抱着这一理念,他热心于社会公益、慈善、教育、文化事业,为企业注入社会良知,为自己完善了大写的人格。正是这一理念激发的光华,当地政府引导业界关注“张国良现象”,一向沉静内敛的作家情不自禁称道“有了企业英雄才有英雄企业”,“张国良就是连云港这片土地上走出来的英雄。”。作家在报告文学的长廊里,增添了一座“当代英雄”的造像! 

  无疑,若是没有典型环境的渲染,若是没有细节的支撑,若是没有人物群像的辉映,若是没有这部交响曲中抒情副题——爱情、亲情、友情和日常生活片段若隐若现的变奏,这一当代英雄的形象难以血肉丰满地树立。作为本职为记者、业余兼写诗歌、小说的“三栖”作家,他以记者的敏锐把握着时代的脉搏,以记者的犀利捕捉到常人容易忽略的生活细节;他以小说家善于铺陈的技法营造宏大的社会场景,以小说家善于抓住个性特征的俭省的笔墨,塑造了一个个语言、外貌、神态、动作、性格各异的人物群像;他以诗人的细腻,将灵动的笔触探入人物幽微的内心,以诗人善于筛选意象的眼光,通过一个个特写镜头还原了一个从乡村少年到青年学子到现代企业家的典型人物的成长足迹,一个既理智又感性,既敏锐又率直,既铁腕又柔情,既谦逊又骄傲,既沉稳又冒险,既心思内敛又坦荡如砥的当代拓荒者。报告文学的核心词是文学,《国家责任》接续了王成章先生的文本实验,且更为娴熟。诗歌、写景与抒情美文、小小说样式和哲理小品与主体的叙说有机啮合,给报告文学引进丰饶的文学元素,形成独特的报告文学文本体式。文学元素的渗透,使作品超越了平铺直叙的先进人物事迹报告,而使主人公成为典型环境中的“这一个”——一个当代英雄。也许,这是人物原型的内心肖像?也许,作家代表我们表达了对一个国家责任的坚定履行者的由衷致敬?“张国良现象”可以找到精彩的解读文本了,有心的人还可以从一个个生动的案例中,获得企业发展与个人成长的启示。文学元素的渗透,同时也有效地掌控了作品的叙述节奏,平衡了篇章结构的呼吸,收放自如,更添抒情调子,增强了文本的可读性。 

  一个优秀作家是必须具备穿越地平线的眼光的。如果把地平线当作一种隐喻,不仅指特定的观察对象,也包括表达方式,乃至意味着人类存在的时间——过去、现在与未来。记得王成章先生曾饱含激情地抒写了总题为《写给南沙的情书》的组诗,其中有几行写道,“我想寻找你古代的波涛/古代的水的吟唱/我想和你重新刻下元代的石碑/明代的庙宇和木樨花/寻找清代的蚂蚁和蚁冢/群岛啊,请你用最先的那根蕨草迎接我……在海上的光辉里/我要你的最初的露水/打在我的眼睛上/让你百合的香气/唤醒一个胆怯而又缄默的男人/唤醒一滴还在燃烧的血”,谨摘录于此,权作对本文论题的尾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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