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从《儒林外史》到《上金山》的小说“原生态”

　  文学创作的素材，倘若在创作过程中没有经过较多的加工、较大的改变，作品就保持了很多“原始题材”，保留了作品的原生态。我们强调艺术真实来源于生活真实，又高于生活，然而，我们不能根本改变生活，更不能颠覆生活。创作需要真诚，真诚需要真实、诚实，虽然在文学形式上可以多做创新，但总的来讲形式要为内容服务，内容决定形式的取舍。南京金箔集团董事局主席、知名作家江宝全新近推出的长篇小说《上金山》,就是一部紧贴生活、紧贴时代、紧贴思想的“原生态”的宏大作品。

　　说实在的，当江宝全先生着手将100个真实小故事串联成一部小说，我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担心这样做，太真实，可能影响小说的审美艺术功能。然而，读完《上金山》，我的疑虑打消了，我深深为它丰富的生活积累、真实的工业题材、豪放的创作文风、典型的故事情节、新锐的经营理念、深邃的个人情感所吸引。小说主人公何大福就是作者的影子，他从安徽和州的贫穷而绝望的村庄，一路走来，在江南的金箔舞台领衔导演、表演了一幕幕中国改革开放年代的人间正剧，那些略微经过剪辑、提炼、加工的故事情节，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既是历史生活的传真，又是文学场景的再现，几乎每个章节都留下精彩的画面、议论、冲突、事件。如第一章《逼上梁山》，从县委会议讨论决定何大福去奄奄一息、死马当活马医的金箔小厂，到回顾他“上梁山”的来龙去脉，均有真实的故事基础。第二章《新官上任》中的各种初始矛盾的困扰，第三章《苦中作乐》中的破釜沉舟断后路、北京装病把半个烤鸭让给老局长吃、外出坐火车爬进乘客裤裆下品赏“气味全席”、广交会上冒充代表进入会场等，都是以事实为依据，几乎是作品的往事回忆。第五章《梁山聚义》到最后第十章的《泪撒金山》，每个人物几乎都能找到原型，每个故事都能找到真实的痕迹，每个矛盾都不是凭空编造。我不愿说这是一部自传，但这确实是一部带有强烈自传色彩，并且经过精心文学组合的长篇小说。正如高尔基在创作自传体长篇小说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后所说：我把我个人以前的生活写下来，但又不仅仅是我个人的生活，因为我们俄罗斯人的生活就是如此，因此我可以说我写的是整个俄罗斯的真实的时代生活。《上金山》当属此类作品，我们从何大福身上看到的不是一个冲锋陷阵的金箔企业家，而是千万中国企业家奋斗、迷惘、思考、创业的身影，是中国改革开放30年的历史进程的一个缩影，同时也对其前后的社会万象、经济形态、集体心理、文化积淀、思想演变等，进行了形象的对比、审视和揭示。

　　早在清朝，身居南京的著名作家吴敬梓，晚年构思著名长篇小说《儒林外史》，就对文学题材基本采取了实事求是的“原生态”。他闲坐在家里书房，几十年来的人和事都浮现在眼前，就像是时光倒流，一个一个人物，一个一个故事，一个一个画面，都震动着他的心弦。他产生了写小说的念头。写什么？经过一一筛选，他决定写自己的熟悉的“儒林”生活。为了不引起麻烦，他把时代背景“安排”到前一个朝代，为自己起了杜少卿的名字，贯穿全篇。江宁学府教授吴蒙泉是他最佩服的，改成虞育德；老朋友程廷祚改成庄尚志。所有真人都改名改性，或者象形相近，或者含有隐喻。吴敬梓写完第二回，正在考虑第三回章节，时近年关，家里无钱购买年货，连米都剩不多了，为别人写祭文的稿费也没有送来，妻子急了，要他去找当年曾经受到他接济，如今身居高位的官员帮助解决，这不符合“文人”的秉性，他严词拒绝了。正当吴家夫妇商量来商量去“山重水复疑无路”，这时大官王蒴山的儿子、不愿做官的自由隐士派仆人送来一袋大米，吴妻感动的热泪盈眶。吴敬梓心里也非常感动，心想，这才是真正的朋友，他要把这个素材写进去，要把《儒林外史》写得更精彩，来报答朋友们关心。由此，他在小说里写了很多幽默讽刺现实的东西，如《范进中举》等。同时也适量加入人间真情的内容，使这本书成为我国文学史上一座继《红楼梦》《西游记》《西厢记》《三国志》《水浒传》《聊斋志异》等小说后，又一座流传后世的精神丰碑。

　　当然，《儒林外史》和《上金山》分属两个相隔久远、完全不同的历史时代，作者的经历和选用的题材也迥异，然而，两部小说在尊重历史、还原生活的“原生态”上，在构思与真实生活的紧密关联度上，却有比较相似的地方。这种现实主义创作的态度和方法，在我们文学领域依然占有重要位置，这是值得关注和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