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解析“我和你”的爱情

2013年05月23日 22时52分 

  历时三年,韩东潜心创作的长篇小说《我和你》七月亮相上海书展。与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扎根》关注“文革”时期成长经历不同,《我和你》聚焦的是一段简单普通的爱情经历,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生离死别,一个不算年轻的男人爱上一个年轻女孩,继而被抛弃,平常、琐碎甚至无聊。小说将恋爱中人的症状一一描画,倾慕、憧憬、痴迷、焦灼、嫉妒、疯狂、背叛、报复、伤害……诸多情绪反复回旋,语言却纯粹得就像一杯水,平淡、轻盈、通透,却触及情感深处的细枝末节。而这,正是韩东的冒险之处。 

  只写“我和你”的状态 

  记者:韩东好!在“七夕”之夜,也就是所谓的中国的情人节,和你谈有关爱情小说的话题,还是比较有趣的。南京“七夕”的氛围很浓吗,玫瑰花是否脱销? 

  韩东:一般吧,我不大注意这些。也没这个浪漫的习惯。这不过是商家的炒作罢了,一种“爱情经济”吧。 

  记者:那我们谈谈你的新小说吧,既然写了爱情,为什么书名没有“爱”字?“我和你”是一开始就定的吗? 

  韩东:不是。最初暂定的小说名字有“酷爱”,“爱别离”什么的,有一天,突然跳出“我和你”这个名字,就毫不犹豫把以前的都扔了。 

  记者:《我和你》,有些一往情深,但又很简单,是不是凝结了更深的普遍的对爱情的思考? 

  韩东:对。“我和你”是一个多么日常的人生处境,又是一个多么严肃、无法回避的人生命题。我的写作注重人物关系,我写作的焦点是人物的关系,这本小说的焦点是呈现爱情的状态的,也就是人在爱情状态下的关系的变化。当下,写男女之爱的小说,提供“教训”的很多,提供一个曲折动人的故事让人沉迷的小说也很多,但能够提供一个切实观察点的小说却很少。因此我在后记中说,《我和你》希望成为一个清晰有效的观测点,看看“我们”到底是如何爱和如何看待爱的。小说并不提供沉入其间的浪漫和过瘾,也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但却有着内在的紧张和细致。 

  记者:是的,你的小说大约20多万字,用95%的篇幅叙述了一对男女从相识、相恋到互相伤害分手的过程,这真的很冒险。 

  韩东:对,我不会把小说写得波澜壮阔,小说就是我观察生活的一种方式,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大多平淡无奇,我们的恋爱经历大多乏善可陈,爱所带来的伤痛是细密的,潜隐在庸常的日常生活之流中,偶尔在不经意间,让我们疼痛一下。 

  爱情在目前的时代已经成为一个神话,或者一种信仰的替代品。人人都知道爱情只是神话,但人人都希望自己是个例外。“事实上,爱情的极端化是这个时代精神虚无的一种表现,它和权力、金钱、名望一样俘获了我们的生命能量以及作为人的尊严,并且爱情在道义上无可厚非,这更加可怕。”我用小说的方式,把爱情拉回最庸常的生活中,还原到细节中,还原到那些生活的细枝末节中。我精心的是那些在细节上的不流俗。 

  记者:正如你当年的诗歌名作《大雁塔》、《有关大海》,你都把附着在大雁塔和大海这些语词上的有关历史啊文化啊美学啊的追思全部抖落掉了,还原了一个眼前的东西,每个人眼睛所看到的塔或者海,这个小说,在我看来,也是对“爱”这个语词的一种还原式的世俗演绎。小说中的徐晨和苗苗,他们有过这样的一段情感,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用爱这个词来定义,也可以不用爱这个词来定义。这是这本小说的精微幽深之处。 

  韩东:可以这么解释吧。我在小说中引用了西蒙娜·薇依的一句名言,“爱是我们贫贱的一种标志”。除了神仙,没有人能做到自给自足,我们都是情感的奴隶。在缺失信仰的时代,爱似乎成了最后的浮板。期盼爱情,深陷爱情或者失去爱情,整个状态中,人很疯狂,很弱智,又很执迷不悟。我很高兴《我和你》引起了很多人的思考、议论,并且不局限于《我和你》,而是思考抽象的男女之事和所谓的爱情。引起了一个老而又老的话题,这便是收获。这话题既老又常新,值得我们不断回顾。 

  谢绝“诗意”的情爱描写 

  记者:一种笔法即一种文学态度。《我和你》中,你的小说语言冷静、节制、简练,全是非常简单的句子,几乎没有形容词,写爱情,没有铺张的情色描写,没用卖弄式的比喻,至少说明你的一种观点和立场? 

  韩东:我在后记里也有提到,“这本书里不可避免地有不少性爱描写,但它不应该是能够刺激和满足人们感官情欲的‘情色小说’。”即使我写到一些场景,完全是小说本身的需要,比如我写主人公前女友的性冷淡,讨论性心理,都是为了写主人公的心理状态。 

  我不喜欢那些诗意的描写,那种宣泄式的笔法,我的小说可不能让人当黄书来读。我喜欢“实打实”的,而不是像有些人拼命写色彩啊声音啊,涂抹得到处都是,那种东西特别糟,这种所谓诗意的情爱描写,才是真正的黄色,翻几页就出现对乳房的比喻,像这个啊,像那个啊。越弄得漂亮,越像是作者本人的一种宣泄。是不是?(笑) 

  记者:小说讲了一个非常寻常的爱情故事,阅读的时候就像回头望生活的真实,像听一个朋友的失恋故事,很有些灰心,这可能是一次不太愉悦的阅读体验。我不知道写它的时候,您的感受是怎么样的?小说里写到苗苗家失火,徐晨心甘情愿地搓洗了近百条毛巾擦拭烟熏的家具,苗苗居然穿着徐晨给他买的新鞋子踢了他十几脚,这些细节很真实,对于分手后男主人公徐晨的执迷不悟的挽救爱情的努力,你是否同情? 

  韩东:很多作家谈他们写作的过程,写到激动之处会痛哭流涕或者泪眼汪汪。我不信任眼泪,尤其是在写作的时候,过于激动或感动会出问题。有好几个读了《我和你》的朋友,告诉我说在阅读某些章节时想哭,但刺激他们的是一些完全不同的章节,这多少使我放心。每个人的感动都应该有各自的原因,如果针对同一对象而伤心落泪,作品基本上就失败了。我写小说不想赚取读者的眼泪,或者说想赚取的是滋味不同的眼泪,包括欲哭无泪,也包括会心一笑。我觉得《我和你》也是一本有理由让人发笑的书,剥开爱情,让我们看到世俗的内核,看到爱恋中的人如何在怀疑、自我、牺牲、计较的漩涡中奔突挣扎。而我作为叙述人,我冷静旁观,我不做任何情感或者道德的判断,我只负责忠实的呈现一种真实。 

  记者:你的语言可谓简单之极,可在后记里你自己还是说你有“修改癖”? 

  韩东:诗歌对小说创作的影响是语言,对语言本身的锤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应该是修炼的一种结果。看不出来修辞是不是一种最高的境界?(笑)。我用一种本真的透明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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