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苏进:写一个帝王并不高于写一片落叶

2013年05月23日 22时41分 

  从政治角度看,落叶显然要比帝王清白;从审美价值看,二者似应等量齐观?

  帝王与落叶,孰美?

  江苏作家朱苏进因小说而闻名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然而使之大红大紫的,却是历史剧《康熙王朝》。日前,朱苏进担任编剧的历史题材电视剧《江山风雨情》再次引起关注。小说家改当电视剧编剧,那他还“文学”吗?

  从写小说到写剧本,不是“转行”去做学问

  记者:我们似乎觉得,您已经很久没有写小说了。如果不算那些“电影小说”和“电视小说”的话,您最近的一本小说好像是上世纪90年代初的《醉太平》吧?您从写小说转向编剧,从现实题材转向历史题材,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朱苏进:我从小在军队中长大,对于现当代的生活远不如地方作家熟悉。其次,现当代题材尤其是重大题材难度大,有许多难以言说的限制。而中国的历史蕴藏太丰富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有许多甚至处于悬疑状态更令人万千悬想!而且,史书所载的大部分是王朝史,很少有个人史、心灵史。但在作家眼里,任何历史首先是活生生的人,事件是感情与命运所激溅出的浪花。我写的历史剧大都希望将王朝推到背景,而着重展示人的命运与心灵。就算他是剧中帝王,您看完戏后抬眼朝邻居家一望,也能望见相同的心思与命运!大众艺术经常是把皇帝大幅度地民间化的,以便跟每个家庭对接。比方说像康熙、朱元璋,既是个皇帝也是人,是父亲、祖父、丈夫,他会有人的许许多多的毛病,多疑、猜忌、凶狠、冷酷……他集中地把人间的很多情感典型化、极端化了。

  记者:您“转行”的契机是什么?

  朱苏进:我与影视结缘纯粹是一种巧合。1996年,我因私事到上海,被朋友邀去参加谢晋筹拍《鸦片战争》的研讨会。我当时觉得,谢导的举动有一种悲壮的英雄主义色彩。轮到我发言,就把这样的感觉说了。没想到会议一结束,谢导就找我写这个剧本。

  记者:后来怎么又沾上电视剧了呢?

  朱苏进:《康熙王朝》制片人刘大印是我当年的老战友,他并没有说服我来做这件我一向不太喜欢的事情。后来被拖下水,是因为导演追到南京,令我感动地邀请我加盟。

  记者:结果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但网上对您的转行动机似乎评价不高,说您自己承认的是因为编剧“拿稿费时的感觉特别好”,而且您这些年做影视已做成“千万富翁”了,甚至还有人痛心疾首地说:“朱苏进这么个有才能的作家,却要去改写二月河那种满脑子为帝皇‘翻案’、‘正名’的作家的《康熙王朝》,得了100多万元的稿费,很可悲。”上述说法是真的吗?对此您怎么看?

  朱苏进:哈哈,我什么时候说我写电视剧有高尚动机了?就连当年我写小说的动机也不高哇!我写东西是因为我喜欢,而且越写越喜欢,绝不是由于我有多高尚。顺便说一下,几百年前发现新大陆的那条船的“动机”是寻找黄金和香料,不高,效果却是打开人类新纪元。可见动机是动机效果是效果。确有师友对我写电视剧“痛心疾首”,那我只有听着呗,就像听祖母训话不能还嘴的。但我知道,好作家是棵老树,根不动,花粉落叶到处飘飞,他写什么都是那老根滋生出的花粉吶!但我既然写电视剧,那就要写好它。《康熙王朝》播出后,对它的评价五花八门,从高入云天的赞美到跌到地上的恶骂,都有。我写了20年小说了,从来没热闹过,怎么搞一个电视剧就这么热闹?电视剧真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形式,理论上能够一瞬间覆盖全社会。当有几亿双眼睛盯着这个事物的时候,被盯的事物的价值可能不高,只不过是大众传媒、俗文化而已,但此时这个事物本身的价值高低已不重要了,这种“盯着”更有意义,“盯着”的过程有时就是变形的过程、批判的过程、联想的过程。本来你只写到B,看完了评论给你说到C,因为观众有联想,延伸出许多人生的感慨来。高雅艺术如小说、戏剧、电影,不也是追求这样的效果么?因此我觉得艺术的各个门类并没有高下之分,只有作品的优劣之别。

  电视剧植根于最朴素的土壤里,别看它低,有的时候最低的东西决定了你最后能够长多高。电视剧的观众可能就是未来的文学、历史和哲学方面的学者,因为人们对文化的最基本兴趣是从听故事开始的。将来那些研究历史的学者,可能就是那些今天在课堂上自称为“朕”,把女生封为“皇后”、“贵妃”、“常在”和“答应”的高中生,这就是电视剧潜藏的某些含义中的一种。所以,不管你是多么大的大家,都不要轻视电视剧,不要认为它是小儿科。有朋友说过一句精彩的话:“当你认为自己无法庸俗的时候,可能就是你最庸俗的时刻。”此外坦白一下,我不是“千万富翁”,差远了!写康熙的时候我拿最低稿费,1万元1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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