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散文这条船

2013年05月24日 14时56分 

  从唐宋八大家到鲁迅,我们的散文传统怀着忧国忧民的一腔热血。鲁迅过人的尖锐和思辨力使散文一度发出了狮吼雷鸣之声,透过鲁迅,人们充分认识到,文字也是大力神。这是二十世纪上半叶的力量。如今大力神鲁迅已经被人们虔诚地供奉在文学的神殿上。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但榜样的高度却也是难以超越的,因此我们看到一种非常奇特的现象:人们信仰鲁迅,崇拜鲁迅,却在文字中无声无息地逃避鲁迅;鲁迅这盏民族魂的探照灯照亮了散文的旅途,但旅途上没有什么人。  

  然后我们应该谈到二十世纪上半叶另外一个伟大的作家沈从文。《湘行集》写于1934年,其时距鲁迅病故上海尚有两年光景。抛却两人的私交不谈,他们的文字其实隆重地握了一次手,但人们容易忽略这种暗藏的符号及其意义。自此鲁迅一直伟大着,沈从文一直优秀着,但沈从文后起的优美和阴柔文字风格牵制了鲁迅的影响力,这并不是两大阵营力量对比的结果,但事实令人惊叹。在后来的散文漫长的航程中,鲁迅是船长,但舵手是沈从文,这艘大船的航线优美而柔和,驶向一个名叫至情至性之岛,而我们知道船长鲁迅指定的目的地也许是火山,也许是地狱,也许是天堂。为什么这样?谁能说得清楚,也许是文字力量的均衡带来了航线的修改,也许是航线的修改带来了力量的均衡? 

  谁又能说得清楚,多年来散文的航行是效忠于船长,还是效忠于舵手,或者仅仅效忠了船自己? 

  我们都处于一个窃窃私语着的散文格局中,无论怎么看待散文传统,它必定是一把双刃剑,有时赋予你力量,有时却给你负担。由于这个时代人们的精神普遍处于一种漂流状态,作为记录真实感受和思想的散文也显得轻盈而零乱,又由于这个时代注重个性,人们在散文创作中纷纷选择自己的服饰、道具和配音设备,而选择放逐自己的人,环顾四周,已经找不到苏武牧羊的草场和鲁滨逊独居的小岛。 

  来源:南方周末  编辑:许永强

文章来源: 责任编辑:陈进 【打印文章】 【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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