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望子:作为一个原乡人的子川

2013年05月24日 11时21分 

   认识张荣彩已经多年了,认识子川则还是最近,但我始终不能把文学编辑张荣彩和诗人子川对接起来,这也使得我能够在新年第一天,阅读和欣赏子川诗作的时候,始终保持一个读者与作者之间应有的距离。我搬来一张学生桌,靠近窗户,让阳光洒在我的手掌以及鸽羽一样扇动的诗页上。窗外,积雪尚未融化,却没有一只鸟儿飞来。

  我们仰望蓝天,
  忽然想起回家的路。
  生活,有时会定格在某个地方,
  回家的路总是漫长。
  (《一只鸟》04年5月26日)

  吃过午饭,我便招妻呼儿,揣着一袋糖块,一袋早就备好的蜜枣,去看望我那乡下的老父老母。出于礼貌,我们在路口,让一对母女先上了出租车。事实证明这种礼貌是非常伤身的,元旦的午后,路口的打车人比平时多了几倍,却没有一个讲礼貌的,路上的出租车也比平时多了一倍,就没有一个愿意停下来。

  所有火车已经开走,
  闪亮的路轨射向远方。

  身影越来越小,
  路越来越长。
  (《所有火车已经开走》04年1月4日)

  在凛冽的寒风中,我们一家三口,分头拦截。总算有一个司机答应把乘客送到车站,回头再送我们。

  能感知的日子多么有限。
  一个偶尔浮上水面的青藻,
  被更多的潮水淹没。

  经历了长时间的等待,
  火车终于启动了。
  (《火车终于启动了》03年8月17日)

  我当然不会忘了,我们乘坐的是普桑,我们也不是去远方,去城市,而是回故乡,回到年迈的双亲身旁。

  世间许多是非,人是人非,
    都随流水逝去。
    在有限时间体味儿女情长,
    天会老,水也会老。
   (《无言的感动》03年6月18日)

  我看见父亲躲在帽子和大衣里,在门前的院场上拱着手。我看见母亲在阳光下拍打晾衣绳上随风飘荡的旧棉被。我的儿子一脚奔向屋后的河边。出于安全的考虑,我顾不上和父亲多话,也奔过去。
  河里有一条破船,但和夏天看到的破相没有两样。河上结了冰,母亲颤颤巍巍追过来说,冰是今早才结实的,可还是不经踩。儿子在够冰块,我把出口虚浮的砖和水泥板重新搬过,用脚试试牢不牢。我对母亲说,冬天还是用自来水吧,尽量少到河边洗菜。
  “让我来!”父亲在母亲身后叫着。他扛着一把木榔头。父亲的脑袋已经昂起来。他把榔头高高举过头顶,向冰上砍去。“要不然的话,第二天,根本破不开!”看着漂浮的冰块,儿子笑起来。我们捞出那些冰块,开始比赛,看谁漂得远。冰块滑行在冰面上的声音很好听,冰块相互碰撞的声音也很好听,冰块碎裂的声音更好听。哗哗兹兹的冰块就像流星雨,飞向破船、老树,飞向河的对岸。
  在我们甩冰块的当儿,父亲和母亲在灶间忙活着,捏了好些个芝蔴圆子。我说不吃,儿子也说不吃。“水已经开了,”父亲说。“一会儿就好,”母亲说。我真的是不饿,但我动员儿子和我一起吃。妻子坚决不吃,还把头摇得响。我很生气,我生气是因为在自己家里,妻子零食不离嘴,三个圆子她完全对付得了,生气也没用,妻子就是不吃。
  这时大嫂走进来,告诉我被子已经铺好,住一宿,明天走。这一次我表现得和妻子一样坚决,我说算了,孩子还有很多作业,明天上午还得到老师家去。
  我知道这是借口,却不是恰当的理由。我知道不会睡在家里,却不记得有多少年没在家住过了!

  是什么让我这么快就忘了根本
  每当秋天到来,想到躺在田里的稻子
  和周身疲乏的乡亲
  不由会生出许多歉疚
  在浮华的都市,回味那些实实在在的泥土气息
  就像在空调房里读悯农诗一样
  心情有些复杂,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些古人也和我一样矫情吗
  毕竟,我们都选择了逃离那片土地
  (《乡间,暮归的老牛》02年11月20日)

  回乡的旅程就像在子川的诗行里走了一遭。太快了,来回打车,三个小时不到,更像是一次短暂的走神。说不定跨进城里的家门时,父亲和母亲还在念叨着我们在不在路上有没有上车呢。我是软弱的,子川也是软弱的。我的软弱是来自子川,还是与生俱来!

  慢条斯理的步履原是一种无奈
  收获过后的田野空旷,且疲惫
  (《乡间,暮归的老牛》)

  但至少我要比子川好得多,幸福得多,我还能回到乡间,子川呢,子川能做什么呢:

  想象的田野,野菊花开得那么铺张
  在靠近收获的日子里
  蓝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惟有记忆里的雨
  不停地洒落,有点意味深长
  (《想象的田野》02年8月17日

文章来源: 责任编辑:陈进 【打印文章】 【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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