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山东菏泽，最热闹的季节，莫过于牡丹花开的时节。每当谷雨前后牡丹花盛开，街头巷尾熙熙攘攘，牡丹园内外摩肩接踵，邻里之间听见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看花子去了吗？”
这个时间的“看花子去”，就是老的少的，相约一起去牡丹园赏花。看牡丹芍药多姿多彩，看各色花朵争奇斗艳，不光是增进邻里之间的和谐相处，也为青年男女提供约会的机遇空间。好花不怕来回赏，无论多少次看花子去，都有不同的感觉不同的收获。那些牡丹花开的美，层层叠叠、花团锦簇，姿态万千，神采各异。有醉人的娇红，有冷艳的素白，有恬静文雅的淡黄，有贵气逼人的雅紫，无论哪一种，都是明明净净，不为尘染，赏多少次都不会俗。
菏泽牡丹起源已久，花开雍容华美、富贵吉祥。唐朝诗人刘禹锡有首诗里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菏泽牡丹有许多版本的传说。蒲松龄先生笔下《聊斋志异》里的《葛巾》，善良美貌的仙女和书生的故事，就是牡丹园里花仙葛巾紫的化身，而菏泽牡丹的种植，有一个谷雨和牡丹仙子魏紫的美丽传说。
传说是上古时期，雷泽之畔的年青人谷雨喜好花草，医术高明。为救治得了重病的母亲，不顾路途遥远到秦岭寻找牡丹做药，又累又急晕倒在秦岭半山腰，得以牡丹仙子魏紫相救并引其寻到牡丹。谷雨挖出最健壮的几株牡丹背回家中，用牡丹根为母亲熬制汤药，魏紫又专程送来牡丹药酒助他医治母亲。
谷雨从秦岭带回的几株牡丹移栽到花圃里，第二年春天吐蕊怒放。魏紫颇通医理且手巧，相助谷雨为百姓看病，采下花瓣和着糯米面做成牡丹糕。
相处日久，谷雨和魏紫情愫渐生。然而仙凡殊途，仙界规矩严苛，时辰已到，仙女魏紫必须速返仙界。风起，带走魏紫，只把牡丹留在谷雨身边。
谷雨爱花如爱仙子，又多方寻觅，每遇牡丹品种，必想方设法移栽到花园。从那以后，每到谷雨那天，花园里的牡丹准会如期盛开，争奇斗艳、仪态万方，繁花似锦、满园芳菲。
谷雨一生对牡丹痴情不改，并以牡丹为药，为百姓解除病痛。他临终前留下遗嘱：要长眠在花田里，葬在魏紫牡丹旁，永远和他的牡丹仙子相伴。
牡丹在中国最早的诗歌里被再三咏叹，她是爱情的信物，也是中国最早的爱情之花。
自此，牡丹在菏泽生长繁衍，历数千年而不衰。明清时期，菏泽名为曹州，已大规模种植牡丹，并成为贡品，有“曹州牡丹甲天下”之称，其药用价值也逐渐为后人所熟知。
世易时移，沧海桑田，牡丹仍是国色天香、气度雍荣、艳压群芳，被誉为“花中之王”。一代又一代的花农，依然对牡丹情有独钟，在牡丹花田里奉献青春和岁月，改良花质量，培育新品种。每逢谷雨时节，数千亩牡丹迎着春光盛开，大田牡丹美如仙境，令人如痴如醉。唐代诗人白居易曾著有《牡丹芳》一首，赞誉菏泽牡丹。其中一句：“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内皆若狂”，这是一年一度菏泽城最富魅力的时候。
在我少年的记忆里，每年的谷雨前后是青年男女相会的时节。那时的青年男女，很少有“自由恋爱”的自由，大多数出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见个面订下亲，随后便是互换庚帖结婚成家。而见面订亲之后，牡丹花开便可以相约看花子去，逛逛牡丹园，看场电影，吃顿饭，花前月下享受一段爱情的幸福时光。
后来我长大了，也到了适婚年龄，由于各种原因，没能在婚礼前看过牡丹花，没有经历过花前月下的浪漫。刚结婚那两年，虽然适逢菏泽扩大牡丹园，筹备“牡丹花会开幕式”，却整日忙于生计，更没了看花的时间。生于菏泽长于菏泽，没能在最美的时节欣赏牡丹花，没能和别家的青年男女那样到过心目中向往的地方，于是往后的多年里，提起“看花子去”，便让我满怀幽怨，成为埋怨先生不解风情的理由。看牡丹花开，也成为我多年期盼的心愿。
后来，跟随父母来到徐州沛县大屯煤电公司，成为一名煤矿工人，相夫教子忙工作，总是抽不出时间去看花，每每听老家的亲朋好友说起看花的事情，除了羡慕，便是期待。
终于，在2011年的春天，牡丹花绽放之时，坐上回老家的大巴，兴冲冲和先生去逛牡丹园。
那年逛的牡丹园有“曹州牡丹园”、“百花园”和“古今园”，是菏泽最有名的牡丹园，也是我心心念念最想去的地方。
“曹州牡丹园”的历史可追溯到唐代。那时的曹州是一个重要的商业城市，牡丹花也是当时的贸易品之一。在宋代，曹州牡丹已成为名花，被誉为“天下第一花”。到了明清时期，曹州牡丹更是成为皇家御花园的重要品种。如今，“曹州牡丹园”已经成为中国牡丹文化的代表性景区。
“曹州牡丹园”在菏泽市区东北角，占地1200亩，是目前世界上品种最多，面积最大的牡丹园。它是在明清以来风格不一、大小不等的十几处牡丹园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如清道光年间的赵氏园、桑篱园，创于明代的毛花园，以及当时的铁藜寨花园、大春家花园、军门花园等。1959年，赵楼、李集、何楼分别建立了牡丹园，连成一方，形成了牡丹生产和观赏中心。1982年，政府拨专款统一规划、重新布局，将三个牡丹园合为一体。
“曹州牡丹园”西门不远，走路大约15分钟，便到了位于洪庙村北部的“百花园”。“百花园”始建于明朝嘉靖年间，原名“万花村”，因牡丹名贵品种繁多而被誉为“牡丹珍品园”。园内有百年以上珍贵高龄牡丹百余珠，历经沧桑、传奇颇多。
再走10分钟，就到了王梨庄的“古今园”。“古今园”亦称“古今牡丹园”，在明代曹州“万花村花园”的基础上发展起来，1982年重建，故名“古今园”，已有五百多年历史。
那时，我和先生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逛完三个牡丹园。
第一天，慕名先去“曹州牡丹园”。
清晨，早早进到牡丹园内，看那些花瓣沾着露珠，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光。牡丹花有红有紫，有黄有绿，有黑有白，有粉有黛。有千层花瓣怒放，也有单层花朵绽开。牡丹花多姿多色，有听说名字的姚黄、仙桃、豆绿、葛巾紫，更有没听过名字的锦上添花、墨池金辉、绿幕隐玉、璎珞宝珠等等等等，同样以桃花命名，有仙桃、玉面桃花、桃花遇霜等不同名字。仔细看，那些花颜色相似相近却各有不同，花色深浅不一，花瓣造型各异。闻一闻花朵，带着露珠的清香沁人心脾，回味无穷。
中午，太阳高高升起，露珠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我拉着先生到松柏编制的鸟兽、宝塔和牌坊边拍照，又到亭子下休息，后又去展览馆里赏牡丹图，读牡丹诗，直至夕阳西下，园子里人影稀疏才开始返回。
第二天，早早再去“百花园”。“百花园”面积不大，一眼望到尽头。园子小却是精华，牡丹珍品多且名贵，明朝牡丹花王盛开，别样花色连成一片。有撑在植株顶部大如面盆的千层绣球，也有藏在枝叶间羞答答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待展花蕾。晨曦微露，花朵成簇成团，让人尝尽视觉盛宴。我趴在牡丹跟前，用相机拍下朵朵牡丹，肥嫩嫩的花朵，金黄黄的花蕊，定格在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里，成为我永久的宝藏。
从“百花园”出来，走向最后的目的地——“古今园”。古今园面积50余亩，却有牡丹300多个品种，更有奇花异卉等百花灌木，尤其以松柏编制为特色。戴上先生为我买的牡丹花环，依靠在栏杆上与牡丹合影，钻进松编老虎兔子旁拍照，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恋爱的感觉，弥补了多年的遗憾。
今年初春，几个文友相伴，聊起又到牡丹开花的时节，于是相约牡丹花开之时，大家跟我去菏泽看牡丹。
多年过去，今年4月7号的“菏泽牡丹花会”开幕式已到了第32届，不知现在菏泽牡丹近况如何，便和先生商定，先抽个日子自驾去探探路。
4月10日晚，我俩在下午六点出发，开车三个小时回到菏泽老家，第二天一早便去了“曹州牡丹园”。
未到园内先闻花香。当我们还在去往牡丹园的路上时，浓浓的花香便萦绕在鼻翼。此时的菏泽城，空气里流动的都是牡丹花的味道。
4月11日曹州牡丹园的牡丹花开正浓，游人如梭。与12年前相比，牡丹花株密集健壮，分区品种齐全集中，分片管理完美协调。在万花丛中流连，看那千色云集、万朵攒动的气势，不得不让我惊喜赞叹，比起第一次看牡丹的新奇，更让我有一种沉静品读的念想。
牡丹浑身是宝，除了众所周知的观赏价值，其花瓣可以做糕点，花蕊可以做茶饮，其根可以入药材。时至今日，菏泽牡丹发展迅速，大大小小的牡丹园无数个，光是排上名次的就有许多：曹州牡丹园、百花园、古今园、中国牡丹园、国花牡丹园、尧舜牡丹园、天香公园等等。牡丹品种也越发多元化，早花期、中花期、晚花期，前后开花时间不同，赏花期更长，吸引更多的游客前来。
牡丹园的性质分类也越发细致：有政府出资管理以观赏为主的牡丹园，也有私人订制做外卖供制药的牡丹区，有为不同季节观赏牡丹的盆景培育地。牡丹园内，有培育牡丹的专家，有专门采摘花瓣做牡丹糕的能工巧手，也有主攻牡丹花蕊茶的高超技师。外地游客到了菏泽，可以选择门票管理的牡丹园，也可以选择开放式管理的公园，可以去喝花蕊茶，也可以去品牡丹糕。
4月16日，当一众文友随我去菏泽观赏牡丹时，可惜曹州牡丹园占多数的早花期和中花期牡丹花均已败落，园中只有少数晚花期牡丹在盛开。游弋园内，国花魂广场的雅致、牡丹仙子的风姿、牡丹博物馆的亲和，让文友们认为不虚此行。还有松柏编制物的活灵活现，虽少了满眼花浓，却也有别样景致。
最让人欣慰的是，我们去了一个朋友家的晚花期私人花园——九州牡丹园。园子里正在怒放的牡丹花在春风中摇曳，魏紫姚黄点头致意。在朋友家的园子里，没有围栏的隔离，没有台阶的阻挠。友人们撑起小花伞在牡丹丛中翩翩起舞，与牡丹近距离合影，与花蕊头抵头亲近，与植株茎叶握手比高矮。将那些黄的、紫的、白的、黑的、绿的、红的牡丹花统统揽在怀抱里。也把那份欣喜、释然、迷恋、陶醉统统装进了镜头内，最终，带着牡丹花的香气愉悦返回。
今年的邀友赏花由于时间原因，有遗憾也有收获，有欢喜也有失落。“好景处处有、好花年年开”，花开有期，花谢有时。我想，待到明年花开，后年花开，以后的年年岁岁，每逢牡丹绽放，都可以再约同行，再赏牡丹花开。
载《歌风台》2023年3期，编辑：葛宇
李艳丽，女，1975年2月4日出生，江苏沛县大屯煤电公司职工，徐州市市作协会员，沛县作协会员，大屯煤电公司作协会员、爱好阅读，喜欢写作，其作品散见于国家、省、市等报纸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