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式文化舒适味——读陶文瑜《苏州记》

作者:李 晋 (2020-05-09 17:26) 5873088
       我地有一俗语,叫“上苏州”。据说与明初“洪武赶散”有关,当时朱元璋把苏州人迁移到苏北,移民思念故乡,故邑人把睡觉称作“上苏州”。我不知先祖是否为苏州移民,但在看到陶文瑜的《苏州记》后,还是倍感亲切。
       虽然每天都要“上苏州”,但我对苏州的了解仍很模糊,有了这本《苏州记》后,我临睡前会看上一会儿,这使我的“苏州”之旅更有意义,相对以往走马观花的跟团游览,现在差不多就是深度的研学游了。
       苏州是江南文化的代表,陶文瑜是苏式文化的重要传播者。2600多年的风雨沉淀,让苏州的每一片土地都充满文化,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陶文瑜,抬头举目间,就能拈取到写作素材,这一方面说明苏州文化对陶文瑜的潜默滋养,另一方面说明陶文瑜对苏州的文化有透彻观察。
       《苏州记》收录陶文瑜经年累积的67篇散文,分苏州记、老宅、太湖记、古镇记四个篇章。享受苏式生活的陶文瑜,散文有自我的独特风味,语言鲜活飘逸,笔调平淡冲和,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翻读数遍后,仍觉回味生动。
       若要给这种写作技法定个名称的话,它应该叫“写意”。在《文人》中,陶文瑜写道:“现在,明朝的历史像风一样轻轻吹过,冯梦龙和金圣叹的一些故事,在岁月的枝头晃了一下,被岁月稳住”。在《环秀山庄》中,他又写道:“又是好多年过去了,许多的往事也烟消云散了,我们在环秀山庄说戈裕良说《玉蜻蜓》,一园的假山,在默默地听”。不经意间的轻描淡写,自有风情万种。每每读这样的文,我都会想到陶文瑜的画,兼有书画家身份的陶文瑜,文和画的写意气息共通共融。
       《拙政园》《留园》《怡园》等著名园林,经陶文瑜的描述,不再是谢绝参观的私人园林,也不再是收取门票的旅游景点,它们原原本本、真真切切地呈现在我们眼前。他写园林,轻写景,重写情,《怡园》开端,他写当年擅长文字游戏的文人说,怡园的“怡”拆下来,就是“一心不忘宁绍台”,这话直指园主人顾文彬心里惦记在浙江宁绍做道台的事情,顾文彬听了一笑了之。看到这里,我也会心一笑,继续倾听园中古老而亲切的故事。
       苏州人爱甜食,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甚至产生了一个专有成语叫做“吴侬软语”。表面看似柔弱的苏州人,其实有着刚强的性格,陶文瑜在《市民运动》中谈到了明天启年间为对抗阉党牺牲的周顺昌和五位平民英雄,他以山塘街进行的修复和建造为引首,说“这里的添砖加瓦除了使沿街的面目焕然一新,还将反复地提醒和唤起人们对历史和文化细节的记忆和缅怀”。文章的切入点极巧妙,循序渐进,让英雄逐渐浮出水面,充分发挥了文学的真善美价值。
       世人提到太湖,皆会想到无锡,其实太湖大部分在苏州,陶文瑜不想对太湖属于哪座城市进行争论,而是踏踏实实地在图书馆查资料,在书斋里做文章,他的《太湖记》以《前世今生》等十篇文章为统领,对太湖的历史进行工笔地叙述,且不说银鱼、白鱼、梅鲚鱼这样的知名特产,就是不被人留心的一种叫做七帆船的老船,他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种专事捕鱼的船因有七帆而得名,现今虽然寥寥无几,但陶文瑜说“他们像子孙满堂的前辈,看着湖上船来船往,有一点众望所归的功成名就,也有一点无所事事的冷清落寞”。恰当的比喻方式,鲜活的拟人手法,兼工带写中,往昔的太湖全景再现。
       古城苏州,被周边的古镇众星捧月地围绕,可不能忽视这些古镇的存在,周庄、同里、锦溪、木渎、光福、震泽、千灯……每一座古镇都是一本厚重的古书,陶文瑜无数次地翻阅书页,他多从古镇的名字起笔,就着古今名人、文化胜迹、风土人情等话题,把其中的精彩章节一一放大,他写古镇文字的无疑是怀旧的,但旧而不破,新颖且鲜活,在看到在周庄双桥写生的男女后,他感觉到“他们把周庄画在纸上,而更多的人,把周庄画在心里了”,在想到同里茶楼的修复时,他认为如“旧画重新揭裱一些,就是原来的气息和韵味还在,历史的沉淀还在,历史沉淀的光芒还在”。对艺术门类的广泛涉猎,使他的文字呈现出凡实的诗意力量。
       就整书文章来看,陶文瑜的文风逍遥,选题也轻松,书中有一篇《还是甪直之水乡女子服饰》,洋洋洒洒数千字,对水乡女子服饰进行了详细叙述,文尾一句“在水乡啊,水乡的女子仿佛就是盛开着的莲花”,简短一句,文章主题和立意立即升华。但这种升华不是如火箭般嗖嗖直上,而是如太湖的水气一样缓缓上升,这恰是苏州城的闲适气质,这亦是陶文瑜笔下的苏式文化,一切都让人感到舒适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