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桦“抗疫诗歌”的情怀与担当
祁鸿升
印象当中，每次重大突发事件来临时，诗人姜桦都能在第一时间用诗歌抒发出自己的内心情怀。在1998年南方洪灾和2008年汶川大地震时，他都写下过许多优秀的诗章，他不是应景诗人，但他是情感燃点很低的诗人，是一个把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完全融入大地与时代的诗人。今年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姜桦依然情不能己，连续写下多首有一定思想高度和艺术品质的优秀诗歌，在诗坛引起了积极的反响。纵观姜桦的抗疫诗歌，字里行间无不彰显着他内心的人道情怀与正义担当，传承着杜甫“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的诗性血脉，也坚守着诗歌“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艺术原则。
著名文艺评论家汪政在《我们需要怎样的“抗疫文艺”》一文中说：“优秀的灾难文艺总是能超越局部灾难的表现，接通人类有关的思想传统，不断攀升精神与审美的高度”。姜桦的抗疫诗歌遵循着这样的思想与美学追求，使疫情的现实场景不断浮升至思想的额际，最终演绎为忧以天下的悲悯情怀，这一点在组诗《变形记》(五首)中体现得十分突出。因为这种情怀，诗人悲伤异常，但面对病痛中的祖国与人民，诗人拒绝了平俗的流泪与哭诉，他将自己的心痛化作了沉静而顿挫的叙述，“隔着厚玻璃和亲人说话/眼睛半是红肿半是疼痛”（《2020：我们没过春节》），这是零度的叙述，是逐字逐词凝然在我们内心的忧伤与冰雪。也因为这种情怀，诗人又对引起灾难的始作俑者进行了形象而入骨的愤怒鞭挞，“她用手势比划/偶尔说一些黑话/一粒毒渗入，蝙蝠巨大的翅膀/盘上她冷艳的小腹/和空荡荡的乳房”（《春天的变形记》），这是对传说中吃蝙蝠而引起灾难的女子形象刻画，很明显，这样的刻画已偏离了记叙文中描写的意义，诗人通过对涉事女子形象奇异化的拉伸、扭曲、重塑，写出了作恶者丑恶低俗的灵魂，激发了读者激烈、愤懑、痛苦的情绪。严格来讲，我们没有什么逻辑链能证明新冠肺炎与吃蝙蝠的女子有必然的联系，但诗人借力于疫情时期的时事素材，通过真实的虚构与虚构的真实，寻求到抒发自己内心贲张意绪的载体平台，无疑是充满慧性的创作之举。
诗人的悲悯情怀还体现他在诗歌中表达出的对灾难中的祖国与人民无数美好祈愿，诗歌《祈祷诗》通篇都是祈祷词，总体上，意义简明、情感饱满，充满了诗人祈求天下百姓远离疫情、吉祥平安的道义之心，但即使祈祷，诗人也不乏智性沉潜的表达，比如“祈祷那停下的车辆再次上路/鸣响汽笛，运来一百个春天”，巧用拈连手法，前句写实，后句言虚，虚实相间，时空相融，境界顿出，写出诗人对美好未来的巨大期待与热情。在《2020：我们没过春节》中，诗人这样写道：“春风面前花朵都不会缺席/期待明天一场更大的庆典”，喻指载体生动绰约，能指范围深刻广大，与上面的佳句有异曲同工之妙。
认真阅读姜桦的抗疫诗歌，我们发现，面对灾难，姜桦是一个沉吟者，更是一个催人奋进的诗坛鼓手，与少数疫情当前喜欢唱衰时代、远离崇高、淡化价值的诗人不同，他总在诗歌中，为我们带来蓬勃向上的磅礴力量。读了姜桦的抗疫诗歌，你往往会自己激情四溢、精神振奋，增添战胜疫情的巨大勇气与信心。小长诗《2020：一个中国公民的抗疫札记》短句叠出、韵律铿锵，充满战斗者前行时徐疾相间的力与美。“四面封城/八方警戒/全国驰援/冒死的军队、医务人员、志愿者/火神山、雷神山、钟南山”，这些短句自主自由，跳脱了常规上完整表达的格式，以明快简约、画面丰富、缜密深入而又富有冲击力的文字，展示了千军万马驰援武汉的波澜壮阔的盛大场面，给人们内心带来极大震撼。诗人不仅善于着眼国家层面的宏大叙事，也擅长于前街后巷、田间地头的细节刻画，与前面大格局的文字形成从宏观到微观互为对衬的呼应关系。同样是这首诗里，诗人以深情而沉缓的笔调，抒写了疫情期间农民种田的小情景：“北风摇晃身躯，二月的桑苗笔直/一大早，有人在路边的地里/整枝施肥”，它通过诗人冷色调的小叙事，歌颂农民一边抗疫一边不忘农事生计的坚毅行为，情景交融，形神互补，朴实、真切又不失内敛、含蓄，给人带来深切而持久的感动。《英雄儿女》是诗人抗疫诗歌中的代表作，诗中意象平实、硬朗、朴实，没有新异之处。但诗人借力于形式、音韵、句法上的创新处理，使一股强大的正能量的情绪风暴从诗行间骤然而起，给我们带来了钢铁之声、浩然之气，使我们会不由自主地心潮澎湃，与诗人一同吟唱起“在灾疫面前，我们选择勇敢/在祖国面前，我们选择忠诚”的豪迈诗句，这种充满战斗力的主旋律的诗句，在色调明朗的歌词《雪看见，花听见》中更是比比皆是。
姜桦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不只是说他在思想情感上，能够体现出爱国爱民的诗家情怀，还在于他对疫情诗歌在艺术追求上的原则与坚守。姜桦的抗疫诗歌不同于一般的抗疫诗歌，或隐晦，或清浅。他的抗疫诗歌杜绝了单一的撕心裂肺的呼号，也拒绝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扭怩作态。他的诗歌在坚守应有的艺术水准基础上，又针对抗疫诗歌的受众特点，通过对诗歌语言能指功能的调适，找到了让普罗大众能够欣然接受的透明通道，这不仅反映了他作为精神主体的创作智性，也反映了他尊重读者、为人民而歌的创作姿态。《春天的变形记》是对现实素材的一次提炼与加工，在人们视野可以触及的范围里，诗人把真相放进了艺术的万花筒进行了艺术重组，既让读者容易接受，又增强了读者对内容感知的陌生感与新颖感。《牵挂》是写对荆楚大地与人民的挂念，镜头直接现实，从东流大江到千古名楼再到民间小吃，作者一一呈现，给人身临其境之感。但取景写实的同时，他又不失诗性的升华与锤炼，“一只鸭脖子，在我的背后歌唱” “这个春天，是否会被一场雨水吹落”，这些句子给人带来了惊艳的忧伤之美，可见，即使流泪，诗人的泪水也会晶莹剔透、灵动有致，闪烁着来自心灵深处的写意光芒。
姜桦的抗疫诗歌不是借灾难说教的文艺，也不是单一的人生感喟，它彰显了一个优秀诗人面对疫情时大气而又充盈的精神气象，是抗疫诗歌中难得的精品力作。
简介：祁鸿升，原名祁洪生，江苏盐城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