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第六十七期

2015年07月22日 10时12分 
 

穿越

赵翼如

 前不久,我挤在北京工体的年轻人堆里听李志演唱。儿子笑我:“你瞎掺和啊,现场有几个你这岁数的?”

 

 也许有一种穿越的好奇——我80年代在此体验过《一无所有》的震撼。

 

 我们曾被取消了个人的声音,从小融入统一合唱。那个激情之夜,囚禁自我的墙,一瞬间被坚定地穿透了。

 

 如今的现场激情依然,好几次全体站立齐声接唱。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打动我。那种随意的放松、大大咧咧的自信,是上一代身上没有的。

 

 “生活是一个叹号和一个问号之间的犹豫。”深呼吸,不光是一种姿态,更是一种睿智。

 

 本期《行者》,可遇行走的智者宋琳、朱辉,“反观被丢弃和被单一意识形态遮蔽的传统。”

 

先锋精神小议

/宋琳

 文学先锋性似乎早已是一个过时的话题。近日昆明《春城晚报》拟设置“何谓先锋”的专题,编辑姚霏(沧浪客)向作家们提出两个问题:其一,你认为文学的先锋精神是什么?其二,当下,我们为什么要重铸文学的先锋精神?众所周知,先锋文学与前卫艺术都是上世纪80年代在我国出现的概念,它代表着与主流文艺的工具论倾向相背离的一种文艺自治的觉醒,在当下语境中重提文学的先锋精神,或许同追忆80年代的怀旧情绪不无关联,也与文学现状的整体评估中产生的危机意识不无关联。

 

 80年代的先锋作家在观念革新与文本建设方面的形式革新是同样突出的,而在整个文学领域,诗人毫无疑问是先锋中的先锋,没有哪个文学母题不是率先出现于诗歌中,然后向着叙事文学延伸。北岛的写作姿态是怀疑者的姿态,先锋精神在朦胧诗一代诗人那里即怀疑精神,来源于古希腊的怀疑主义在文革的中国语境中实际上滋生出另一种语义,真理判断的悬置蜕变成主要是针对政治谎言的质疑。

 

 一度,反传统被视为先锋精神的核心要义,当我们回头审视时,曾经混淆的观念仿佛自然地变得明晰起来了。反传统作为一种激进的思潮在文革期间发展到极致,吊诡的是,在反思文革的破坏性时,它的巨大惯性依然作用于一些先锋诗人,这部分是出于对传统的无知,部分是将先锋性等同于现代性。先锋仅仅成为一种姿态,反对一切价值的否定姿态,最终这一符号就只剩下空洞的能指了,诗与文学的形式主义也由此而派生。

 

 这种“痛苦的过渡期的境况”或许是中国文学追求现代性的必然反映,如果我们接受现代主义乃是一种“晚近的风格与措辞”,那么,我们还是在一般意义上谈论它,例如它的新异、陌生化、唯美倾向等等,而西方现代主义在朝向后现代转型过程中的去中心化和对边缘文化的高度重视,亟需我们反观被丢弃和被单一意识形态遮蔽的传统。文化的再生能力往往是在外来观念的碰撞下,在传统的再发掘中产生的,因此,重提先锋精神就得重新思考先秦时代诸子百家的多元性,就得反对大一统思维对文化的专制,就得辨析源流并祛除伪传统的影响和规驯。

 

 在当下中国,单纯的去意识形态化的言说不足以体现真正的先锋性,彰显良知、现实关切和给词语注入灵魂这一抢救工程的急迫性,使得“幽闭症写作”一定程度上失效了。从以反传统为先锋的极端主义到融入并改造传统,重估古代价值并使之适合于未来——对先锋性或现代性的理解,自上世纪70年代末以来业已发生巨大的变化。“实验”的要义在于文本开放和语言更新,80年代的实验诗(参照唐晓渡、王家新编《中国当代实验诗选》;万夏、潇潇编《后朦胧诗全编》)为后来的写作提供了若干可能性:诗人对口语、书面语、书面口语、古今混合语、译语、方言俚语的依赖程度呈现了不同的风格取向和美学趣味,叙事文学的情况也大致如此。

 

 汉语的字性思维方式在表达的自由度方面有其得天独厚之便利,因此抒情或叙事法度的建立较之各种修辞学的炫技为更难,而舍弃书写伦理的极端实验只能将语言的诗意用罄。综合文体的写作将伟大的泛诗传统引入当代,有望激活感受性,然而它仍需经得住“修辞立其诚”这一古老试金石的检验。

 

百合头

/朱辉

 百合头是一种青菜,主产于苏北里下河地区。它个矮、叶厚,稍炒即熟,熟而不黄,味道鲜美。很多地方的青菜长得很漂亮,青翠壮硕,但是不好吃;还有一个坏毛病,就是好像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比较自恋,炒个半天也不熟。殊不知蔬菜不是鲜花,身为青菜就是让人下锅的,没有谁会买把青菜供在家里,哪怕他是神农氏。我吃过不少地方的青菜,就乐人口腹的本分而言,没有哪个比得上百合头。

 

 在南京生活多年,常常很惦念百合头。每年回苏北探亲,母亲问我想吃什么,我都是说:青菜。在苏北老家,青菜就是百合头。另外的可称为青菜也还有,但那是腌菜。青菜烧肉、青菜炒百叶、青菜豆腐汤,哪怕就是青菜单炒,百合头本身就是味精,这一点真可谓天生丽质。老家既已有了百合头,其他的青菜就没有立锥之地了。因为长了也白长,没有人去吃它,连腌菜都不如。但遗憾的是,据说百合头也只能长于里下河地区,把它的菜籽带到其他地方,种了也白种,因为只要尝过那长出来的东西,连种菜的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他的菜还是百合头。

 

 后来我到了日本,只能去吃日本的青菜。卖菜的商店是漂亮的,服务态度那是没挑的,青菜的包装也精致,只是菜吃到嘴里让人皱眉。日本人很多事都办得很像样,但种菜这件事他们看来还是不行。日本的气候和中国相近,土质也看不出差别,想来想去是它们的种子不行。想来我弄点中国的百合头来种种,一定也能让他们大叫“死高咿!”(厉害)

 

 半个月后种子寄来了。一个方便面里包佐料的小袋子,大概包了百十粒。我带着儿子在楼前草地上用小孩子玩沙堆的小铲子挖了约摸两平方米的地,小心翼翼地播种、浇水。水浇好了,心里也计划好了,送亲戚几棵,送朋友几棵,那个隔壁的老先生更不能忘了,他是农学专家,说不定吃过日本所有种类的青菜,有比较才更有鉴别。他的赞叹才真正让人长脸。

 

 以后的日子我有了事做,那就是天天去看菜。百合头它长得好慢啊!因为环保,日本没有人打灭蚊剂,蚊子很厉害,我天天去看菜,腿上的疙瘩起了一茬又一茬,可我的百合头只那一茬,还只长了一点点。

 

 好不容易,它们长高了,长大了,我看看,却好像不大对劲。皱巴巴的,毛刺刺的,有点稀奇古怪。这哪里是百合头呢?倒像是什么刺头啊!

 

 耐心我是有的,时间我也不缺。水我还是天天浇,女大还十八变呢!没准它们哪天夜里突然变上一变呢?百合头到了日本也不可能变成妖怪啊!事实却无情地证明了我的失败,一个月后,我只能蹲在已经长得几寸高的“百合头”前苦笑,面对儿子的追问,我只能跟他讲些淮南淮北,橘啊枳啊的前人教训,心里恨不能拔一棵带回中国去,做个亲子鉴定。最后的结果是全拔了,送给儿子喂兔子。兔子叼一根尝个鲜,就不肯再吃,宁可去吃草。

 

 和父母亲通电话,他们告诉我,同一批的菜籽,老家院子里的百合头已经长得吃不完了。万想不到,小小百合头,倒有一颗中国心。看来要吃真正的百合头我只能回国去吃,回家去吃。值得庆幸的是,幸亏没有提前向农学家吹嘘我们的青菜如何如何,否则,百合头的中国心倒真要让我这个中国人丢一回颜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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