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三书》(非虚构)

(2023-08-09 14:52) 5988439

  一、基本信息

  书名:《我是风筝你是线》《回忆是条归乡路》《此物醉相思》

  作者:巍 然

  ISBN:9787200178364;9787200178371;9787200176216

  出版社:北京出版社

  出版年月:2023年2—4月

  定价:75.00元;69.80元;69.80元

  二、作者简介

  袁巍然,笔名巍然、魏然,字运然,“70后”,汉邦故里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徐州市杂文学会副会长,军旅之途与文字结缘,笔耕不辍卅载,多篇作品荣获全国奖项,多篇美文入选中学课外教辅教材以及年选、文集等。出版代表作品集《巍然的老家》《直面现实》《我是风筝你是线》《回忆是条归乡路》《此物醉相思》等。

  三、编辑荐语

  该书从多维度记录了乡土中国近半个世纪的发展史,是一帧乡村中国的缩影,是一首精神原乡的神曲,是一幅活色生香的风情画卷,是一曲魂牵梦萦的田园牧歌,是一声感天动地的千古号子。

  故人故乡已远,炊烟灶台已冷……乡情是永远也取之不尽的艺术宝库,乡愁是永远也寄发不出的精神邮票。作者朝花夕拾,用平实的语言如数家珍般地将故乡的风土人情娓娓道来,如深谷幽泉,似小桥流水,不急不缓,不做作,不煽情。有的只是化不开的乡情,抹不去的乡愁,割舍不断的旧时风月……

  四、内容简介

  《我是风筝你是线》的内容简介

  思念是生命的炊烟,故乡是回不去的过往,那人那事那情,剪不断理还乱,作者以风筝自况,寓意走得再远也走不出故乡的怀抱,漂泊的再久,也不会淡忘乡情乡音。故乡渐远,乡亲渐疏,但那份情感不会变得隔膜,犹如老酒愈久愈醇。作者将故乡的人和事诉诸笔端,使他们变得跃然纸上且鲜活起来,字里行间流露出血浓于水的亲情,会令读者潸然泪下……又仿佛是在欣赏一幅幅饱含乡土风情人物的工笔画。

  《回忆是条归乡路》的内容简介

  故乡是游子灵魂的栖息地,与之有关的记忆早已深深烙印在心灵深处,那时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食所玩,回忆起来历历在目。故乡缘何如此值得回味、留恋,甚至生死相依?因为生命原本就是一株奔走的植物,与大地、自然亲近。作者像渔人,站在岁月的河岸上,把往事一一打捞,呈现在读者面前的犹如一堆鲜活鱼虾,欢快跳跃着……如今,故乡虽不再依旧,但思念仍如春潮之水奔涌。

  《此物醉相思》的内容简介

  旧物乃时光之物,承载心灵记忆,旧时光景虽成梦寐,依然鲜活在生命册页之上。它们有知识、有故事、有温度、有底蕴,内涵丰富,汇集了庸常生活中的幽微光华,日子里充盈着深情。作者采用白描的写法将故乡的风物从记忆之河打捞上岸,村庄屋舍、花草树木、鸟畜鱼虫、春耕秋收,等等,都在笔下筑成了一幅幅立体的风情画,充斥着大运河韵味……读来仿若邂逅知音,不忍释手。

  五、总序

     忘却不了的乡愁

     张新科

  如今纯文学受到的关注似乎越来越少,但作家巍然一直坚守着对纯文学的信仰,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长达60余万字的非虚构长篇散文集《我是风筝你是线》《回忆是条归乡路》《此物醉相思》三部曲,简称《苏北三书》,即是他利用业余时间潜心多年创作的一系列较为全面、系统、立体地描写当代农村的纯文学作品。

  老舍先生曾说:“写文章要一句是一句,上下连贯,切不可错用一个字。每逢用一个字,你就要考虑它会起什么作用,人家会往哪里想。写文章的难处,就在这里。”巍然深谙其中之味,他告诉我,这三部散文集从构思到初稿再到定稿,断断续续持续了10余年时间,仅最后一次修改就用了半年多时间,主要用在炼字炼句炼意甚至炼标点符号上,有的篇章修改的时间甚至超出了初稿的写作时间。这充分彰显了作家的良苦用心以及对文字和读者的敬畏。

  十年磨一剑,这三部散文集不愧为巍然的竭尽心力之作。作家采用抒情诗一样温馨的笔触,多维度回忆,从心灵中过滤出乡村的图景与生活,仿佛立在河边的渔人撒出一张细密的大网,在岁月之河里把往事一一打捞了上来,亲人故交、童年野趣、饮食习俗、环境节令、庄稼果蔬、飞鸟家禽、花草树木、农具农事……有如一堆湿淋淋的新鲜鱼虾,欢快地跳跃着呈现在读者面前。它是大地的呈现者,细嗅清新泥土的气息;也是时间的洞察者,静观季节变化的旖旎。读着巍然用心用情凝结的文字,我被字里行间的浓浓乡情与袅袅乡音深深感动。从那蕴藉深厚、激情荡漾的文字里,得到情感的浸润和心灵的慰藉,真是一件快乐之事。

  这三部散文集是鲜活的乡愁,是从记忆之河打捞上岸的永不过期的五味瓶、色彩斑斓的万花筒。它可以带着读者重温童年、故土,回味人类永恒的乡恋情愫。它亲切、自然,会让读者产生共鸣,仿佛邂逅知音,不忍释手。它会勾起没有农村生活经历的读者对田园生活的好奇和对自然与村庄的遐想。作家的笔下,有留恋也有感伤,还有着理性的审视。在巍然眼中,泥土就是泥土,树林就是树林,花草就是花草,颇有点儿乡村风情画的味道。岁月更改,容颜偷换,这一切人事变迁,被定格成某个历史的画面,作家并不加以过多的修饰和评价。他只是带着一丝忧伤和怅惘,站在儿时徜徉的池塘边上,轻轻拾起一粒小石子,朝水里掷过去,然后长久地注视着水面上漾起的小小涟漪,这是一个感受到岁月流逝的成年男子对往昔的深深眷恋。

  村庄只是一个幌子,更吸引人的是作者对于村庄的臆想,对自我灵魂的探索,也即所谓的“乡村哲学”。在作家细腻温馨的文字中,其实蕴含着一些中国传统的道德观,比如阴阳更换、草枯叶荣、自然消长、世道轮回。巍然说:“将来有一天,这个小村庄会不会从地球上消失?果如斯,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游子及孩子该到哪里去寻找自己的‘根’……城市的每一寸土地,原来也是田园。有一天,它也许还会变成田园。”人类文明的生长,并非以毁坏自然为代价,在城市化的进程中,也未必一定需要摧毁田野的牧歌。巍然的笔下,有留恋,有感伤,但并没有强烈的情绪,偶尔的一点儿评论,也非常质朴,点到即止,让读者去发挥想象。这不仅是作家一个人的乡愁,也是一个时代的乡愁。

  巍然的文字舒缓沉着、不紧不慢,体现了很好的心态和写作功底。作家大量采用了白描和细描的手法,将三部散文集分了近20辑,每辑一个主题,清晰明了。第一部《我是风筝你是线》基本是描述人物的,既有亲人,又有邻人,尤其是字里行间流露出的血浓于水的亲情,读来不禁令人潸然泪下;第二部《回忆是条归乡路》基本是描述事情的,巍然虽然在那里只生活了18年,但在那期间发生的事情却令他刻骨铭心;第三部《此物醉相思》基本是描述景物的,巍然虽然离开故乡已经30年了,但故乡的风物依然让他记忆犹新,跃然纸上。这样分类更便于读者阅读。这种对记忆的呈现,看似朴实、平直,甚至有些唠叨的表达,终极目的则是给情感寻找归宿。巍然遵循着审美快乐的原则,过滤了记忆中所有的不快,并在体验中发现了生命的力量,他的文字充满了正能量。有的文章虽较长,但读来让人感到津津有味,欲罢不能;有的只是千字文,却恰到好处,戛然而止,余音绕梁。这使我想到了围棋里的“长考”,而巍然所用的笔法分明就是长考。文章中的每一个字犹如一枚棋子,在“啪”的一声落地时,都是掷地有声,而落下之前又要历经多少跋涉与锤炼呢?不论是长篇还是短章,篇篇都是直抒胸臆,无遮无掩,尽兴写来,时见率真。我喜欢巍然原汁原味的语言给人带来的那种贴近事物的感觉,像精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带我回到日思梦想的村庄,永志不忘的故园。

  作品的思想性、艺术性和可读性已经达到高度统一,尤其在广度与深度上是下了功夫的。作家借袁庄近四五十年来的过往反映苏北农村的变迁,内容颇具代表性,可以说是中国农村变革的一个缩影。这三部散文集看似是农家话题,实则是人生课题,堪称近年来农村题材散文的精品,是读者了解当代农村的窗口,也是作者献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3周年的一份礼物。

  旧时光景,如今说来,都成梦寐。日影天光,依旧年复一年地照耀着袁庄,而这里的一切都与三四十年前大不一样了。

  故乡在哪里?乡愁在哪里?只要读了巍然的乡土散文三部曲,就能找到答案。

  (张新科,江苏省社科联党组书记南京大学博士生导师,二级教授。先后荣获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江苏省和河南省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等奖项。代表作有《鏖战》《苍茫大地》《远东来信》《鲽鱼计划》《山河传》《渡江》《江山》《大河》等。)

  作品点评之一

  好一派壮美的乡村画卷

  ——读散文作家巍然乡村题材苏北三书》有感

  古保祥

  作家巍然长达60万字的三部曲《我是风筝你是线》《回忆是条归乡路》《此物醉相思》由北京出版社出版通过这套简称《苏北三书》的乡村散文集,我看到了一个有着悲悯情怀的作家和他的文学实践。毋庸置疑,一个好的作家,对现实生活和世道人心,需要更强大而又精准的洞察力和观察力。而巍然是用生命在谱写乡村,用时间在歌颂乡村。

  作者的目光炯炯,所写的内容和素材涉猎到乡村的每一个细胞,具强烈的情感深度和人文情怀。文学艺术,就是要给予人们生活的希望,对每个人的同情与热爱,就是要书写不同的群体和个体在不同的境遇当中的冲突与困境。难能可贵的是,在这套乡村散文中,对村里那些小角色,巍然也给予了温情脉脉的关注,他们是村庄里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依旧有着过人之处。巍然对他们的现实生活和个人行状,都进行了深刻细致的呈现。

  对于故乡,巍然是爱之深,恨之切。他的这种爱,可以称之为慈悲,即不论是怎样的一个人,他都用平静的笔调,讲述他们的故事,在诸多乡村人群的命运当中,让人看到生的艰难,尤其是文明和文化对于唤醒乡村活力的重要性。可以说,巍然把对故乡的爱赋予到了每一个人、每一朵花、每一株草、每一座山、每一条路。他所写的内容里总会找到归属于读者自己的那部分,就算有些细微的差别,但在阅读时的亲切感,是无论如何也磨灭不掉的。我曾经一度在乡村生活了近40年,今天翻看这些充满温度的文字后,突然间就感同身受,一种酝酿许久的沧桑感呼啸而来,如年华匆匆掠过尘世,又如乡下的风,让人充满希冀,充满感恩,情愿用一辈子时间记住所有关于乡村的过往。

  作者《胞衣》一文中,从“母亲为母羊接生”,写到“羊的胞衣”,又写到“自己出生时也一定带着有血的胞衣”,有血有肉,有情有感,角度创新别致,写别人不敢写,唱他人未曾唱,最后升华出“母体,母性,母亲一样的乡村啊!是我一生的住所,是我一生的胞衣”这样的结论,适可而止,恰到好处,少一分则黯淡失色,多一毫则多余生分。

  作者《磨坊》让人怀旧,肃然起敬。“磨盘其实是一个坚硬而贞洁的‘胃’”,坚硬代表磨盘的性格与脾性,贞洁代表一种纯真,是一种不容任何玷污的圣洁与美丽;“磨坊通常选择在遮天蔽日的树林里”,表明了磨坊的所在,是乡人互相容让的选择,树林里有鸟叫,有阴凉,有知了,“人们看着磨好的面粉,面露欣然之色”,一个“欣然”,多少金钱不能换呀,乡人高兴雀跃。作者是将磨坊藏在骨子里,才能够写出如此有温度而灵动的文字,让人阅后,突然间想哭,却又不得不破涕为笑。

  《皮影戏与大鼓书》是典型的快要失传的民间艺术。“皮影戏土腔土韵、淳朴厚重接地气”,这样的阳春白雪乡人喜欢呀,“庆丰年”“各生产队轮流坐庄”,和谐团结丰收,“演皮影戏的人又去了其他地方”,作者“仿佛丢了魂似的,好几天缓不过劲来”;大鼓书登场了,“说书人略显清瘦,嘴唇很薄,口齿利落”,寥寥数语便使说书人的性格跃然纸上,“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将说书人的敬业和能力点评到了极致。

  巍然视野开阔,无论何事何物何人在他眼里,都有其自身的光彩。因此,我觉得这散文集更像一本小说集,里面有生龙活虎的各色人物,他们的生存状态,生活方式,他们的语言,他们的梦想,他们的希望和困苦等等,无不深刻发现和展露。读了他的这套纪实性极强的散文集,会让人忽然觉得,世上真的这么一些人,仍旧在用传统的方式,坚持着对人生和世界的判断和认知,也让人再一次确认,在我们寻常看不到的地方,还有那么一群人在偏远的乡野茁壮生长,开枝散叶。

  巍然始终关注的是普通劳动人民,采取了俗世奇人般的短小文风,每篇文章不长,采取本真叙述和客观呈现,你看不到文字背后的作者是义愤填膺,还是头昏脑胀,但你被他的文字撩拨得爱不释手,以及忍俊不禁之后的深思。巍然笔下的人物、草木和建筑,清晰自然地体现了人性幽微与世道沧桑。

  可以这样说,巍然的落笔之处,正是对当代中国农村过往和现在的全景式再现,涉及自然人文、弱势群体的状态与个体的生存处境,其中的纷纭与众多,正体现了中国农村和农民自古以来的一种无秩序状态。我觉得,这套书的真正价值和意义在于,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真实的江苏乡村的档案,其中有时代对于人心的影响、物质之于精神困境的分辨与加重,以及乡村文明、社会秩序在一定时期内的演进和消亡的方式。一方面是对乡村那些正在消失的文化的记录、挽留与呼唤另一方面,也在为实施乡村振兴,提供了详实可靠而又艺术性极强的案例。

  总而言之,这套书是中国乡村近半个世纪的发展简史,是一幅新时代山乡巨变版的“清明上河图”,堪称当代乡土散文的精品,非常值得阅存。

  作者简介:

  古保祥,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焦作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世外逃缘》等,出版各类书籍40余部,有40余篇文章被选为中考或高考试题,作品曾获当代作家杯一等奖等多个文学奖项

  之二

  一曲魂牵梦绕的田园牧歌

  ——散文作家巍然苏北三书

  吕峰

  故园情怀是一个亘古不衰的文学话题,余光中先生说:“怀乡是对整个国家、民族的怀念,思念是对整个民族历史文化的怀念。一个民族如果没有这样的向心力,它的文化就难以持久。”巍然的《苏北三书》长达60万字,近日由北京出版社出版发行,这套非虚构散文集既是一名离乡者对故园的眷恋,也是苏北一个村庄的时间简史,甚至可以说是一帧乡土中国的缩影。翻开书,像面对一位熟稔的前尘故旧,彼此相约而坐,开启一段愉悦的对谈。

  故人故乡已远,炊烟灶台已冷,虽然乡愁是永远也寄发不出的精神邮票,写作者却可以把对故乡的眷恋付之于笔端,并以此得到慰藉。王充闾先生写道:“故乡是一个人灵魂的最后的栖息地。”对巍然来说,苏北乡村不仅仅是他灵魂的栖息地,更是他取之不竭的创作宝藏,风土人情、童年野趣、花草树木、稼穑之事、农具农事、亲人故交等等,都激发着他,冲击着他,也成了独属于他的文学因子。

  在《苏北三书》中,巍然以人生的经历为脉络,以情感的起伏为着力点,为生于斯、长于斯的村庄作传,为这个让他铭记一生的村庄的风土风物、人情世故作传,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各色人等作传,记录下发生于此的生与死、悲与欢、苦与痛、哭与笑,就像张新科先生在序中所说的,“他采用抒情诗一样温馨的笔触,从心灵中过滤出乡村的图景与生活,仿佛立在河边的渔人撒出一张细密的大网,在岁月之河里把往事一一打捞上来。”

  在巍然的笔下,有留恋也有感伤,更多的是理性的审视。他希望通过白描的形式,从不同的侧面,从不同的维度,来抒写刻肌刻骨的乡土情结,描绘出清新质朴的乡土风貌和风物人事,为读者提供一扇了解当代乡村的窗口,像文中关于备年货、红白喜事以及婚礼变迁的记述,实则是经济的变迁、社会的变迁。可以说,《苏北三书》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乡愁,也是一个时代的乡愁,看似是农家话题,实则是人生课题。

  古人云:“窥一斑而知全豹”,读完《苏北三书》,对苏北乡村几十年乃至是上百年的经济、文化、民俗等的发展变化,都有了大致的了解。从某种意义上来,把它看作是巍然对中国乡村的诠释与解读也不为过。每一个从乡村走出来的人在品读的时候,都能依稀找到逝去的生活的影子,陷入悠远悠长的回忆之中。其实,苦也好,痛也罢,乐也好,都是一段真诚的难以忘怀的情感。

  人们常说,文如其人,人如其文。在翻读《苏北三书》的过程中,这点感触尤深。巍然的语言是原汁原味的,是无遮无掩的,不做作,不煽情,可是在朴实的背后,却洋溢着向美、向善的力量。究其原因,巍然有一颗向美、向善的诗意之心,正因为此,他的文章才有了诗意,才有了勃勃的生命力,才有了打动人的力量,如红日之初升,如明月之皎洁,不得不说读这样的文字,实在是让人快慰。一篇篇文章像一个个精灵,带我去穿越、去体验、去了悟。

  “不管你走得多远,你永远是故乡的孩子。”在《苏北三书》中,有一个与村庄、与故园荣辱与共的作家的灵魂。读完书,我也在心里默默祝愿巍然的苏北故园以及所有的村庄永远葳蕤,永远芬芳,永远绽放出璀璨绚丽的花。

   作者简历

  吕峰,一九七九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发表出版作品三百余万字,著有《一器一物》《屋头青瓦是谁家》《梦里天堂:一城一景一味》《二十四食事》等。

  作品选登 之一

                   磨坊

  村口有一间破旧的小土屋,面积约20 平方米。墙全部是用泥土混合着麦秸秆堆砌而成的。混合麦秸秆的目的是增加墙的坚固度。房顶也是用麦秸秆覆盖着。土屋只有一个小窗口,白天房间里光线并不充足,黄昏时分,小屋里就要点起煤油灯。在昏黄的油灯下,一头身材瘦弱且被蒙上眼睛的毛驴在吃力地拉磨。磨棍和磨盘上的绳子连在一起套在小毛驴身上,它一步一点头,迈着不紧不慢、不大不小的步子。磨盘更是显得沉重,缓慢地旋转。磨盘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像一曲朴厚沉重的歌,一遍又一遍地碾过碾盘那张巨无霸般的石头大脸。哒哒的驴蹄声像钟表唱响的节奏的旋律。磨盘上堆放着粮食,比如高粱、玉米、小麦、谷子、大豆等。这些颗粒状的东西都在这张大脸上或粉身碎骨,或脱皮去渣,变成人们能够消化下咽的食物。在这一过程中当然离不开人的相助,人围着磨盘不停地把流到边上的粮食扫进去,碾出来的粉末就会从磨盘的四周跌落下来,像雪花那样轻盈,像小瀑布一样飘洒……

  磨盘其实是一个坚硬而贞洁的“胃”,它要先替人们将食物粉碎消化一遍,才送进人们的嘴巴里。而这个“胃”堪称廉洁,一直两袖清风,绝不做贪腐之事。虽然它碾过的米面无数,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粮食的气息,却从来没有人发现在碾子的后面私藏着粮食。如果换成人是磨盘,或者磨盘是人,这事就很难说了。

  磨坊通常选择在遮天蔽日的树林里。特别是夏天,等着磨面的人在树下乘凉,甚是惬意。有的人为了打发时间便会席地而坐,找人对弈一番。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仿佛是在助威呐喊。不知不觉间,半天时间一晃而过,人们看着磨好的面粉,面露欣喜之色,对于庄稼人来说,能够不饿肚子也许是最好的期盼。

  石磨是由厚重的大石块錾凿而成,磨盘是圆的,如果空转就会发出轰隆的响声,那是磨盘与磨盘之间磨蹭的声音,似天与地的磨合,其声沉闷如雷。一个磨盘是天,一个磨盘是地,天罩着地,地撑着天,就有了农人饿不死的日子。

  儿时喜欢看毛驴拉磨,跟城里的孩子喜欢宠物似的,觉得很好玩。毛驴长得很可爱,浑身乌黑的毛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两只尖尖的大耳朵有时竖起来有时耷拉着,嘴巴的周围全是白色的,与全身相比,显得泾渭分明。两只黑黑的大眼睛很有神。眼睛的周围还镶了一圈淡淡的细细的眼线,就像安装在拐角处的反光镜,人一旦靠近它,影像就会在瞳孔上显现。毛驴的眼里充满了灵气。被一块黑布蒙住大眼睛的毛驴,像被土匪绑了票的孩子,显得很无奈,一圈一圈地走着……

  毛驴一次要拉很长时间的磨才能歇息,因为有的人家要磨的粮食较多,要一口气磨下来。有时要连续工作大半天才能“下班”。之后它被主人牵到磨坊外面吃上一些干草,补充着已经消耗的体力,或者喝上一桶水,就地打上几个滚,舒活一下筋骨。它四蹄朝天、翻来覆去的样子看上去很滑稽。

  春节前的那段日子里,磨坊是最热闹的也是最繁忙的,家家户户都要磨小麦面粉,用来蒸年馍、包水饺。用石磨磨出的小麦面粉,老家人称之为“一磨成”,也就是今天市场上出售的全麦粉,蒸出来的馒头、包出来的水饺颜色显得较黑。尽管如此,它仍备受人们的青睐,毕竟比玉米、高粱、红芋等杂粮面要好吃得多。孩子们也喜欢围着磨坊玩耍,闻着从磨坊里飘出的麦香,听着大人们的欢声笑语,心里自然也是乐不可支,又大又松软的馒头和香喷喷的饺子仿佛在眼前浮现,让人垂涎。

  磨坊也是小麻雀的乐园。它们常年在大树和磨坊之间来回翻飞,捡拾地上的粮屑吃,像村子里的人一样勤快与节俭,一粒粮食也不肯浪费。它们有时是三五只,有时成群结队,乘人不备像风似的落下来,一有动静又会像风一样迅速飘走,落在高高的树梢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商议着如何再去偷食。对待这群活泼单纯、没心没肺的精灵们,人们自然是宽容的,根本不会想着去伤害它们。

  磨坊作为时代的产物存在了很多年,也许从人们没剪辫子的朝代就存在。一座磨房里堆积着无数的时光和脚印——人的、驴子的,甚至是麻雀的。在农耕文化中,在电力尚未走进村庄的时代,石磨的转动就是一个村庄的转动。

  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磨面机逐渐取代了石磨,柴油机取代了毛驴。柴油机和磨面机都固定在地上,它们之间用皮带传动。磨面机上面有一个漏斗,把粮食倒进去,机器转动起来,粮食开始缓缓进入齿轮里面,过一会儿,中间就会出现一个漩涡。那缓缓进入磨底的粮食,仿佛即将就义的勇士,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义无反顾地走向刑场,深知会粉身碎骨也依然从容。

  老家还没有通电之前,磨坊里照明用的灯泡也是利用柴油机发的电。灯泡忽明忽暗,主要是受柴油机的动力影响,因为磨面机上面的漏斗粮食过多,造成拥堵,柴油机转动起来就很吃力。也就是从那时候“一磨成”的面粉升级了。小麦磨成面粉后分为麦麸和面粉两个部分。磨面机的一端有一个供面粉飞出的口子,口子用一个长长的布口袋包扎着。每当柴油机一响,口袋就会瞬间鼓起来,里面全是气体,调皮的孩子会趁机情不自禁地扑上去,跟玩热气球似的,小脸和身上自然会沾上一层面粉,往往会遭到大人们的嗔怪,心里却是乐滋滋的。玩伴们嬉笑打闹着追逐出磨坊,笑声时不时回响在磨坊的上空。

  磨面机里面安装有滤网,而且滤网的孔有粗有细,孔粗的滤网留下的麦麸就少,反之,留下的麦麸就多,可以根据要求更换滤网。

  老家通电后柴油机又被电动机取代,房子也得到改善,变成了宽敞明亮的砖瓦房屋,不但降低了加工成本,而且更加卫生了。以前稍有不慎面粉里就会有柴油味。电动机也有缺点,只要没有了电就无法工作,而那时恰恰经常停电,不像毛驴、柴油机那样方便,不受时间的限制。如果停电时间稍长一些,就会造成积压,出现排队等待的情况。负责控制磨面机的人很辛苦,无法保证正常的作息时间,啥时候来了电,啥时候开始工作,通宵达旦也是常有的事。夜深人静时,只有那磨面机的声音回荡在庄稼人的梦里……

  随着岁月的流逝,社会的不断进步,磨坊时光早已经渐行渐远,老家人早已不使用石磨了,偶尔还能在乡村一隅看到被遗弃石磨的影子。石磨显得那么孤单,转动石磨的木杆已经被岁月剥蚀成朽木。看着那饱经风霜的石磨,我便会想起曾经艰苦的岁月,想起石磨的年代,思绪万千,它曾经温暖过无数人的肠胃,曾经给无数人带来快乐和安慰,时至今日仍让人难以释怀。(本文摘自《此物醉相思》一书)

                  

   胞衣

  在村庄的周围很容易就能看见那些东西,它们挂在低矮的树杈上,是部分家畜的胞衣。胞衣也称“胎衣”,是母体的子宫内和胎儿之间的组织,呈圆饼状,通过脐带和胎儿相连,是胎儿和母体的主要联系物。

  儿时的我曾目睹母亲为母羊接生。如果赶在白天,母亲一会儿放下手中的活儿,跑到待产的母羊身边看看,一会儿又去忙自己的活儿,有时由于干活时间稍长些,等再到母羊身边时,小羊羔已经降生……

  有时母羊也会在晚上分娩。昏暗的灯光下,母亲早早吃过晚饭守候在羊圈里。冬日里寒风呼啸着,看到母羊浑身瑟瑟发抖,母亲便把捡来的柴火堆在一起,点燃,火光与温暖顿时充溢了整个羊圈。窗外的风依然很紧。母亲一边挑弄着旺旺的火堆,一面抚摸着母羊的脊背,那情形,仿佛在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的孩子。当生命在母体中孕育的时候,到底是一种什么情形,我不得而知。只看到母山羊卧在那里不住地叫着,与妇女分娩发出的疼痛喊叫异曲同工,这是一种本能的生理反应,更是对新生命的母爱呼唤。

  这时候,母亲撬开母山羊的嘴巴把椿树棍儿放了进去,母羊尽管挣扎了几下,还是紧紧地含住。母亲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至今也没搞清楚。母亲继续在母羊身旁坚守,眼神中充满着爱怜和期盼。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第一只小羊羔出生了,接着是第二或第三只甚至更多,母羊此时疲惫至极,母亲抱了一些麦草放在母羊的身子底下。被剪断脐带的羔羊们已经在试探着站起身来,它们浑身颤抖着寻找母亲,寻找一脉奶水的浓香,那样的姿势虔诚而纯净。

  当晚,母亲会让我挑着灯,她把羊的胞衣挂在一个树杈上,不让馋嘴的狗猫看到,这样家里的羊就会平安繁衍下去。母亲在说这话的时候极度虔诚,仿佛村子里所有的生命都与天地紧密连接在一起,也许有一根无形的脐带吧,岁岁年年向村庄输送着不竭的爱怜。

  我问母亲,自己出生时是不是也有一件带血的胞衣,被挂在村子里的某棵树上。母亲说,不是,男儿的胞衣往往被深埋在门口的大树下,有栋梁之意。不谙世事的我哪里知道,母亲是渴望自己的孩子都能够成为家里的栋梁,能够跳出农门,能够成为有用之人,能够光宗耀祖,能够护佑母亲守望的家园日益昌盛。

  在那贫瘠的日子里,母亲总共生育了我们兄弟6六人,到底怎样才能积蓄到更为丰沛的奶水,以安慰嗷嗷待哺的我们?无法想象,我真得无法想象母亲到底经受了多少苦难与泪水,才终于熬干了自己的青春,换来我们的茁壮成长。

  母体,母性,母亲一样的乡村啊!是我一生的居所,是我永远的胞衣。(本文摘自《回忆是条归乡路》一书)

  皮影戏与大鼓书

  儿时,家乡交通极不便利,乡亲们除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根本没有考虑过要去几十里外的县城,看电影逛商店,丰富一下业余文化生活。村子里偶尔放场电影比吃喜酒还热闹,男女老幼举家出动。逢阴雨连绵牲口歇脚的季节,或是秋收后从场上把自己的劳动所得运回家的某一天,皮影戏便粉墨登场了。皮影戏之所以受欢迎,主要因为皮影戏土腔土韵、淳朴厚重接地气。

  麦场上摆两张桌子,三面用发黄的白布围起来,正前方是一张用桐油刷过的帷幕,点上几盏煤油灯。唱皮影戏的领头汉子,既是一家之主,也是演出负责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演艺团长,团员们其实就是他的妻儿老小,不过五六个人。演出的东西并不多,有一个装皮影的箱子、几根竹竿、几件道具、几件乐器等。因为行头少,不管去哪里,都极为方便,说走就走。他们在布幔后面边舞边唱,有《穆桂英挂帅》《白蛇传》《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哪吒闹海》等故事。那些情节在我脑海里仍记忆犹新。

  看皮影戏主要是看操控皮影人的手艺。首先看他们是如何手忙脚乱的捣鼓,双手上下翻动,机智灵活,紧张有序,只见那皮影在白布做成的幕布上来回移动。嘴皮子也不能闲着,可谓口手并用,一心多用,真乃一口述说千古事,双手对舞百万兵。活儿好的,不仅双手灵巧,唱的说的也颇为动听,嗓音清脆,情感丰富,什么都能学得惟妙惟肖。高兴时笑声浪语,悲哀时长歌当哭。其次才是看内容。

  台下观众还会关注他们的道具是用何种材料做成的,就拿皮人儿来说吧,就有争议。我因不知道皮人儿是用什么皮做成的,故也很好奇。邻居二大爷说是用黄牛皮做的,旁边的狗三则说是羊皮做的,理由是更有韧性。为此两人各执己见。牛皮做的也好羊皮做的也罢,无人去考究,也没必要去考究,用什么皮都不会影响效果。

  在文化娱乐极其匮乏的日子里,唱皮影戏也就成了庆丰年的重头戏。一队演了二队请,各生产队轮流坐庄。孩子们也像跟屁虫一样跟着那汉子一家转,跑前跑后,兴奋得俨然过大年。我的主要目的不是听戏,而是摸摸皮影的穆桂英头上两根雉鸡毛和想搞清楚皮人儿是用什么皮做的。但是,汉子辫长及臀的闺女从不给我靠近的机会。所以,皮人儿是牛皮做的还是羊皮做的,至今也没弄清楚。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演皮影戏的人又去了其他地方,我对此感到非常失落,仿佛丢了魂似的,好几天缓不过劲来。

  大鼓书很快又登场了。在昏黄的冒着黑烟的煤油灯下,男人们抽着旱烟,女人们纳着鞋底或抱着孩子,甚至有消息灵通者从外村赶来听书。大家早早地围坐在生产队的仓库里,一饱眼福和耳福。说书人略显消瘦,嘴唇很薄,口齿利落,上嘴唇不碰下嘴唇,声音略微有些尖,倒也不失圆润,能直入人心、勾人魂魄。他每次都在开说之前“咚咚”地敲上一阵鼓,见听书者还少,便呷口茶接着敲,不紧不慢,很有节奏。有耐不住性子者便大声嚷嚷:“开始吧!开始吧!”说书人便开腔:“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我们言归正传,上次说到……”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说着,偶尔也唱上一会儿,连说带唱加上比划,表情丰富,肢体语言夸张,一会儿紧,一会儿慢,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沙场征战,号角声声,金戈铁马仿佛近在眼前……听得大家或热血沸腾或心潮澎湃或一惊一乍。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说书人见时辰不早了,便会选择一个带有悬念的情节打住,“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天分解”, 故意给听众留个盼头……

  皮影戏、大鼓书给乡村生活增添了一番别样情趣和滋味。这沾满乡土气息的民间艺术对于今天的农村孩子来说,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古老的话题和流传下来的故事。这些民间艺术业已被人们当作艺术瑰宝保存了下来,只有偶尔在电视里隐约还能看到他们的影子,让人依依不舍,不忍挥手。(本文摘自《我是风筝你是线》一书)